一個八歲的小女孩,去到千里外的京城,自然困難重重,當初她懷孕的娘親尚不能做到。
然而,她做到了。
再艱難,她也沒有去當掉那塊白玉雙龍佩,而是用她喜歡的一條紅頭繩穿好,掛在脖子上。
靠著向人乞討、為人做點零碎的活,她倚仗兩條腿,偶爾坐下好心人的牛車,居然在三個月後到達了京城。
京城的繁華遠不是窮鄉僻野或者她經過的小城鎮所能擁有的,就算她做夢,也從來沒有夢見過這樣人煙稠密的地方。
那時候的她,鞋子早破到無法再穿,腳下踩著一雙撿來的木屐,又重又大,身上的衣衫也同樣破破爛爛的,就算京城裡最下等的乞丐,也比她體面。
皇宮?皇帝?公主?
在京城乞討時,她知道了,當今皇上就是先皇的兒子。那麼,就是她的哥哥。
和秋。她曾經千百次偷偷叫著這個名字。那麼,自己應該叫和小小?
她去過皇宮,望過那莊嚴巍峨的宮殿,一重重,不知有多少千所,住在裡面,梳也數不盡吧。
她見過皇上出巡,旌旗飄揚,無數的大臣士兵簇擁著他的馬車緩緩過來。
戲台上,幾滴眼淚一聲「父皇」,從此父女團聚,樂也融融。生活中,她知道,皇上是皇上,自己是自己。
卑賤的她,就算捧著白玉雙龍佩,也不可能進入皇宮中做她的公主。
不如做夢。
然而,機會來了。
她還有一個哥哥,住在奢華無比的無雙王府中,不能出府門半步。
她去無雙王府,請求士兵讓她進府當丫頭,只要有飯吃就好。侍衛殘忍地笑,一腳將她踢開:「滾,別將虱子帶給老子!」
她忍饑挨餓,將乞討來的錢,去估衣鋪買了一套半新不舊的衣服,去浴室痛痛快快洗了澡,收拾得齊齊整整,頭髮也買了一根紅頭繩,扎得妥妥當當。
再去,守門的士兵已經不認得這便是曾經不許她近一步的小乞丐。她淚花閃爍地說自己遭受父母遺棄,無處可去,眼看就要餓死,只求有個吃飯睡覺的地方,再苦也不怕。
一個老成的門子可憐她,匆匆進去找了李總管,不一會兒出來說收下她了。
她撲通一聲跪倒,謝過那門子。
「別謝我,剛好遇上了王爺,一說,他說有趣,領進來就是。」老門子歎氣道。
那是她第一次看到和夏。她這輩子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漂亮的人物,比寺廟牆壁上畫的公子太子漂亮多了。
和夏望著她呆呆的眼睛,不由一笑:「叫什麼名字?」
「小小。」她顫抖著聲音答。
「小小?不好,往後你叫阿七吧。」他轉身離去。
阿七?為什麼要叫阿七?沒人給她答案,從此她在人世間只剩下一個符號:阿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