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經兵圍宮門,此時不出,更待何時?再不出,的確要成為藍昊的砧板肉了。
可是,太醫道,不能移動,否則百害而無一利。
申冉冉聽見太醫的阻攔,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不,要出去,一定要要出去!」
蕭梟不由動容:「王妃娘娘,太醫說——」
「方纔的話語,你都聽見了,此刻移動王爺,百害而無一利!但是,留王爺在此,待藍昊的兵進來,只有一死!我們闖出去,起碼還有一線生機!我絕對不會留王爺在此,有任何事情,我負責!」申冉冉堅持出宮。
她說得確實在理。蕭梟見是如此,疾步趕到殿門,觀察外面的動靜。
吶喊聲已經漸漸安定,皇宮內一片寂靜。
蕭梟的心一震。藍昊取得了絕勝?皇上與太后呢?安順公主呢?難道他們都已經喪生於藍昊刀下?
申冉冉俯身在床前,迅速將和夏的錦袍脫下,又吩咐旁邊的太醫脫下一件青布袍,為和夏換上,再道:「蕭梟,你背王爺出去!」
蕭梟大吃一驚。背王爺出去?「王妃娘娘,那你呢?」
申冉冉卻很鎮定。以蕭梟的武功,避過叛兵,救王爺一人,不成問題,可是再拖上一個自己,絕對不可能兼顧兩人。
「快走!宮內宮人無數,他們未必知道我是誰。」申冉冉有條不紊地說。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主動送他離開自己,可是不送他走,等於留他在這裡死。只要他活著,總比兩人一起死要好。
蕭梟不答話,跑過來將王爺背上,申冉冉協助用布帶縛住。
「蕭梟,假如我不能回去,告訴他,我出宮去了,為他去尋找最美的風景,希望到時候相見!」申冉冉忍心說道,貪婪地望著和夏蒼白的臉。縱然不捨,也要送他安全離開!這曾是他們之間的諾言,想必為了這個美麗的諾言,和夏會堅強地活下去,當他發覺之間不在世上時,時間過去,悲痛也沖淡了許多吧。
蕭梟心知這可能是最後一次看見王妃,道:「娘娘,你保重!」
「嗯,你不要說什麼風景了,就說我為了替老相爺報仇,跑去西北邊境找豹弟報信了,明白嗎?」申冉冉交待道。之前那個謊言太虛假太矯情,必然瞞不過和夏。
「明白!王妃一定要回來!」蕭梟最後望了她一眼,將她淒切的面容深深印在心頭。
「帶王爺去青石鎮尋找藍大將軍!那裡的老刀可以救王爺!」一位老太醫交待。
青石鎮,藍大將軍,老刀!蕭梟點點頭,飛快離開了偏殿。
幾位太醫深深佩服王妃娘娘的大義。
「王妃娘娘,你快點離開這裡吧!」他們勸阻。
離開這裡?申冉冉苦笑。外頭刀光劍影,如何殺得出去過得了關?一片茫然之後,她想起了太后莎蓮羅及安順公主。既然不能自免,還不如大家一起面對。
「我去崇光殿!」她轉身就要走。
老太醫讓她摘下頭上的華麗首飾,盡量扮成小宮女。
申冉冉點點頭,道:「謝謝你們救了王爺。」
生死關頭,她反而鎮定下來,慢慢走出偏殿,往崇光殿走去。
宮內失去了昔日的華麗莊嚴,殘燈飄搖,花香紊亂。
人逢亂世,命賤如狗。沒想到,自己真的親歷兵荒馬亂。沒想到,老爺子居然死在藍昊手中。
藍昊,我絕對不會饒了你!申冉冉緊緊握住雙拳。
藍昊如果要登基,最先逼迫的一定是和甘,就算他再不顧臉面,也希望不要背負一個弒君的罪名,禪讓,無疑是塞住天下悠悠之口的好方法。那麼,在和甘面前,她還有一個接近藍昊的機會。
哪怕是最後一個機會!
就算玉石俱焚,也要拖著藍昊一起下地獄!
申冉冉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有這樣勇敢的決心。
不過,為了老爺子,為了和夏,她心甘情願。
一股自我犧牲的悲壯在心頭湧起。
和夏, 不是我不願意與你白頭偕老,也不是我自私地扔下你,只是在避無可避的時候,我寧願死的是我,而不是你。
申冉冉慢慢走著,心頭浮起的居然是自己進無雙王府後與和夏的種種糾葛。漸漸的,和夏各種各樣的面容,在她心頭漸漸擴大。
和夏,你一定要好好的!她暗暗祈禱著。
花樹叢中忽然一陣窸窸窣窣,搖搖擺擺。
申冉冉彷彿沒有感覺,繼續向前。
「王妃娘娘!」花樹叢中傳來微弱的聲音。
申冉冉一怔,轉頭望過去,見花樹叢中爬出一個肩頭帶血的小宮女,依稀記得和夏抬進偏殿時她和另外幾個宮女曾經幫忙侍候著,後來宮中喧鬧,她們都跑不見了。
「別往前,那邊方才殺得正厲害!宮中侍衛,拚死抵抗住了,他們進不來,暫時圍著。」小宮女道。
申冉冉撕下裙角,為她縛住肩頭的傷口,道:「你先藏著,我去看看!」
她不顧小宮女的呼喊,飛快往前跑。
夜風吹來,寒意很重。
她心頭卻像熊熊燃燒著一盆火。
越來越近,華麗的崇光殿就在眼前。
殿前空蕩蕩的,沒有士兵,也沒有侍衛,連宮女太監也不見一個。
她曾經在這裡質問過和秋,和秋也曾在這裡給予她第一個擁抱。
她咬了咬牙,奔進宮殿。
「冉冉?」一個試探的聲音。
「姑姑?姑姑!」申冉冉明顯辨認出了是安順公主的聲音,她往內殿奔去。
在大柱背後,安順公主端坐如蓮,她臉上依舊蒙著白紗,卻遮蓋不住她眼睛裡的熾熱與狂喜,她整個人都陷入一種瘧疾般的亢奮中。
不,這不是姑姑!申冉冉覺得這完全是個陌生人,心生寒意,往後退避。
「你不用躲避。太后娘娘和皇上已經往宮門前去了,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安順公主站起來,臉上的面紗驟然脫落。
申冉冉目瞪口呆。
這輩子,她從來沒有看過這樣詭異恐怖的情形。
安順公主鎮定地將面紗攏起,整理好,攜了她的手,道:「走吧。」
申冉冉機械地隨她往外走,心突突狂跳不止。
安順公主,並非看起來那麼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