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曉湖不敢置信地望著藍昊,繼而又茫茫然望向老相爺。
申鉞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當初不經意的舉動,竟鑄成大錯。
錯了,真的大錯特錯!
當時以為豹兒必死無疑,才頹然在青石鎮為他選擇墓地。
以他的真實身份,怎麼可能葬在申家列祖列宗之下?所以,他第一次要求風水先生選擇的的墓地,的確要求在最高位置,後來風水先生點了穴,他反而心驚,又放棄了那個位置。如果真的將一個因為擲刀殺害太后的兒子葬在列祖列宗之上,世人會怎麼說?說自己對太后心懷不軌,存心給太后難堪?
後來豹兒死裡逃生,墳墓不了了之。
他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一個小小的紕漏,竟成為致命的傷害!
「老相爺,請問你能不能解釋,為何你為申豹選擇的墓地,位置那麼特殊?申豹,究竟是誰的兒子?」藍昊穩操勝券,禁不住微笑。
「呵呵,自然是我兒子。」申鉞咬死牙關不松。
「呵呵,老相爺,不好意思,我藍昊不是三歲小孩。」藍昊感覺將這個老狐狸緊緊捏在手裡,心越跳越快。
自從手下一說申鉞的異動,他立刻想到了一個驚天的秘密。如果這個秘密洩露,對和國皇室的打擊將是毀滅性的。
此刻,他已經越來越接近這個秘密,怎能不興奮?他要步步緊逼,逼著申鉞親自說出。
他的手開始顫抖,轉過身去,握住了最近桌面的一壺冷酒。他需要酒來冷卻心中極度的興奮。
身邊一陣風掠過。
他大感不妙,迅速轉過身來,伸手去抓。
已經遲了。
老相爺申鉞,一頭撞向石階。
噗。
極沉悶的一聲,而不是響亮的砰。
驚心動魄。
宰相鄭曉湖望著血與腦漿從申鉞的頭上迸出,兩眼睜得圓大,呆若木雞。
他實在不敢相信,年邁的老相爺,竟有那樣迅猛的速度。更不敢相信,老相爺那樣決絕地選擇了死亡,只為了保守一個秘密。
那麼,老相爺要保守的秘密究竟是什麼。
藍昊也驚呆了。
他為了狠狠地壓倒老相爺的氣勢,的確說過要踏著老相爺的屍體前進,卻沒有想過真的只看到死亡。
老相爺的死,清楚明示了以後自己所要面對的一切。
他的死,絕對是條導火索,宮裡宮外,都必然熊熊燃燒。
和夏,絕對不會善罷甘休,小皇帝,更加不會善罷甘休。
他有些悔恨自己方纔的孟浪與急躁。
「鄭相爺,你——」藍昊沒有說下文。
在場的只有三人,申鉞死了,縱然藍昊沒有直說,鄭曉湖也明白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這個一向擅長和稀泥的老好人,低頭彎腰,嚅嚅地說:「我明白,我都明白。老相爺因為無顏面對自己污蔑武威王的行徑,一時想不開,竟自盡了。可憐的老相爺啊。」
藍昊點點頭。他早估計到了這個膽怯的老好人會如何卑躬屈膝,只求保住性命。
但是,為了確保,他還是不得不威脅了鄭曉湖一番,尤其是他的兒子鄭子嘉,明裡誇讚鄭子嘉的見義勇為,暗地裡兩人皆心知肚明。
藍昊大踏步過去,抱起申鉞的屍體。這個老人的決絕,讓人動容。難怪,他會有那樣一個和夏死她也要死的女兒。
「藍昊殺人啦!藍昊殺相爺啦!」老好人鄭曉湖拚命往前奔,一路奔一路喊,不顧激烈疼痛的胸腔。
深沉的宮中,鄭曉湖的喊聲如同極力捶出的鼓聲,驚破了夜色與沉靜。
藍昊知道,自己又一次估計錯誤了。
這個老狐狸!還真會演戲!
想必知道自己絕對不會放過他們一門老小,才豁出去了吧。
濃郁的血腥味縈諸鼻端。
更多的鮮血即將流遍宮廷。
他抽了抽鼻子。
他喜歡這濃郁的血腥味,如同沙場上睥睨一切的時候。
「好,一不做二不休!」藍昊放下懷中申鉞的屍體,站了起來,大踏步離開了。
在皇宮內一間偏殿內。
燭火通明,照亮了申冉冉沉靜的臉。哭泣過的痕跡雖然明顯,更明顯的是她眸子裡的堅毅。
和夏曾經醒來,她彷彿有了主心骨。
他會繼續醒來的,會繼續與她相伴一輩子。
太醫依舊在床前忙碌不休。
她靜靜坐著,等候和夏的再一次醒來。
綠萼梅香。
和夏的親娘隱姬曾經因為這種毒藥死去,想必那時候搶救不及時。
如今和夏剛剛開始吐血,應該不成問題。
「王妃娘娘。」過來向她稟告的太醫,面色凝重。
「老先生請說。」申冉冉平靜地道。
「幸虧王爺身體奇異,對毒藥有很強的抵抗作用。請王妃娘娘放心,王爺一定會康復的。」
當然,和夏一定會康復的!申冉冉含淚而笑。
就在這時候,殿外響起了一陣破碎雜亂的腳步聲及吶喊。
「保護皇上!保護太后!」
腳步聲不時從殿外奔過。
申冉冉的心沉了下去。
皇宮,何等莊嚴之地?竟會如此嘈雜,肯定發生了大變。
她立刻想到藍昊。
藍昊竟再也等不及,造反了嗎?
她立刻起身,奔出殿外。
小宮女及太監四散奔跑,一片慌亂。遠處燈火搖晃,喊聲震天。
藍昊真的要造反了!
她拖住一個疾奔而過的小宮女,問:「是藍昊造反嗎?」
「老相爺死了,武威王造反了!」宮女驚慌地說,「宮外都是兵!」
轟的一聲,申冉冉不知不覺鬆開了拖住宮女的手,搖搖欲墜。
申老爺子死了?
她的「爹爹」,死了?
她只覺得一陣陣的天旋地轉,腳步虛浮,怎麼站也站不穩。
一雙有力的手及時扶住了她的腰。
「和夏?」她茫然地回過頭來。
不是和夏,是蕭梟。
許久不曾露面的蕭梟,此刻面容嚴謹,道:「王妃,快,跟隨我護送王爺出宮!」
申冉冉顧不上想為何蕭梟會突然在這裡出現,立刻隨他進殿。
太醫們也聽見了外面的喧鬧,知道發生了大變,可是卻不許他們移動和夏:「他需要絕對的靜養!此刻移動,驚動血脈,百害而無一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