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冉冉在空中180°轉了個彎,頭下腳上,迅速摔向石板路。
「娘娘!」阿七從花樹叢中撲出,想接住她。阿七縱然心中曾對小福特別關心王妃感到憋悶,對王妃娘娘與小福在一起言笑晏晏感到彆扭,當她遇到危險時,卻毫不猶豫挺身而出。
阿七卻忘了,自己身體笨重,行動笨拙,眼睜睜望著王妃從自己頭上飛過。
一道黑影如電射來,手臂一伸,抄起申冉冉,往上一甩,消掉方才和夏擲出的下墜之勢。申冉冉再次在空中兜了一個大圈,落到一個人的懷中,繼而雙腳踩到了石板。
阿七自己手肘先著地,不顧火辣辣的痛,卻阿彌陀佛地念誦不已,若不是蕭大人及時趕到,王妃娘娘性命都沒了。
蕭梟鬆開手,申冉冉自己搖搖晃晃站著,小臉刷白,頭還暈乎乎的。
她不敢相信,和夏那傢伙居然在盛怒之下差點要了自己的命。方纔,她頭頂的髮髻已經觸到了青石板,若蕭梟來遲一秒,就可以幫自己收屍了。原來,和夏吊兒郎當的面具後,掩蓋的是如野獸魔頭猙獰凶狠的真面目——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要人命。
她真的嚇壞了,連阿七方才大聲呼喝的娘娘也沒有聽在耳內,根本沒有覺察到她跌在地上。
蕭梟一邊攙起阿七一邊低聲問:「李夫人,可曾有事?」
申冉冉聞聲轉過頭來,一見如此,魂都飛了,腳一時動彈不得。大肚婆摔跤,後果不堪設想!自己連累阿七了!
阿七舉頭望見王妃充滿畏懼、擔憂、自責的眼神,搖搖頭,笑道:「阿七向來勞苦慣了,沒事。」
「真沒事?」申冉冉跑過來,拉著她的手,左右端詳,見她手肘血淋淋的,心痛到不得了。阿七摸了摸肚子,又拍了拍,道:「不痛,真的。沒事,王妃娘娘別擔心了。」
「傻丫頭!你這個傻丫頭!」申冉冉哭得一塌糊塗,「你怎麼可以這樣傻?」要是阿七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如何對得她住?如何對得住那個沒來得及出世的孩子。
阿七見她如此,心中也難過不已。自己剛才的行動,的確考慮不周,只是事發突然,自己根本來不及思考就衝出去了。
還好,肚內不怎麼痛,真有個好歹,老李如何饒得了自己?
縱然好幾個大夫診脈後都說了,她腹內懷的是女兒,老李卻不相信,說絕對是兒子,夢中死去的妻子跟他說過,特意給他送來一位麟兒,將來能大富大貴,光耀門楣。夢境豈能當真?阿七哭笑不得,又不便出言相勸。
他昨日還偷偷找了一位瞎眼的算命先生進府來算卦。算命先生問她生辰八字,她搖搖頭,說不記得了。算命先生摸過她的手骨,一聲長歎,道此女骨骼不凡,不應貧賤如此,將來貴不可言,命中注定有三子兩女。
當時的她,心怦怦直跳,生怕算命先生再說出點什麼駭人的訊息,緊緊盯住他不放。幸虧老李喜不自勝,沒有注意到算命先生欲言又止,打賞了他二十兩足絲紋銀,恭恭敬敬送出府外。
「阿七!阿七!」申冉冉在她眼前晃動著手掌。阿七不是騙自己的吧?
阿七回過身來,搖搖頭,說沒事。
申冉冉心中一塊大石才落了地。她轉頭望向和夏,才發覺,他原來站著的地方空空如也,連蕭梟都不見了。哼,懦夫!不過,往後自己也不要這麼笨,硬碰硬,很容易變烈士。薛瓊朵的事情,還得想個法子才是。
她扶著阿七,慢慢走進廂房,讓阿七先歇息歇息。
此時,和夏已經步入了書房,蕭梟緊隨其後,關上房門。
「蕭梟,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容我冷靜一下。」和夏皺著眉頭,先堵住了蕭梟的口。
蕭梟不做聲,跪倒在他面前。
和夏歎了口氣。
他盛怒之下擲出冉冉,心中已經後悔,見她沒事,悄然鬆了口氣。他不明白,已經過去四年,自己為什麼還未能擺脫那件事情的桎梏,甚至為此而失去控制。
「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蕭梟又想說他說了無數遍的話語吧,正如李海瀾那句「大局為重」。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可謀?和夏唇邊飄過一絲苦笑。他累了,真的累了,想放開一切,做點自己真正喜歡的事情。
他曾經扮成和秋戲弄申冉冉,說:「無論如何,你都是我心底最珍貴的女子,希望有那麼一天,所有平息下來,我們可以兩人做伴,去天底下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沒人知道,在野芒禪師死後依舊信守預言拒絕踏出府門一步的無雙王,心中有多麼渴望踏出那個門口,光明正大行走在陽光下的街道。二十一年來,他踏遍了無雙王府的每一個角落,大把大把的時光不知如何揮霍,無聊到去玩老鼠。
皇兄一派莊嚴地勸他入朝為官,他吊兒郎當地回說懶散慣了,不懂如何當官。為了他的小命,為了所謂的「大謀」,他忍,玩,哪怕是眉嫵在世時,也不曾揭下戴著的面具。
如今,為何失去控制?
蕭梟依舊跪在地上,不言不語。
和夏知道他的心思,想自己將薛瓊朵送回家中。他們始終覺得和秋她是個禍根,隨時會落地生根,不可收拾。
就算自己將她送了出去,和秋還會再送一個來。何況,他確實不捨得再也見不到她。
他突發奇想,道:「蕭梟,你去,將瓊朵的丈夫接進府來,也免了她日夜思念,尋死覓活。只要見到丈夫,她肯定開心。對,就這麼辦。」
蕭梟這些年按蕭梟的吩咐,不知做了多少奇離古怪的事情,聽到這樣的吩咐,還是愣住了。
側妃,側妃的丈夫?三人同在府中,怎一個亂字了得?
他勸道:「王爺,小不忍則亂大謀。」
「對,小不忍則亂大謀,成大事者不拘小節,你去吧。我累了,先躺下。吩咐看緊瓊朵,在她丈夫進府前,萬萬不可再出事。」他將自己扔到榻上,閉上了雙眼。
蕭梟知道再勸也無用,悄然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