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冉冉不肯回府,此事驚動了申老爺子與申夫人。
老爺子大發脾氣:「冉冉,多事之秋,你還授人以柄!多少雙眼睛在明處暗處盯著申家!你只顧肆意妄為,可曾想想獄中的弟弟!」
申冉冉張了張口,並沒有說話。自己不回府,跟獄中的弟弟有何關係?難不成自己一回府,弟弟就從獄中出來了?果真這樣,她寧可在無雙王府蹲一輩子的牢!
只是,非要將這兩者扯上關係,實在荒謬。
換了出嫁以前的申冉冉,早跳起來頂撞了,此刻的她,望著申夫人飽含憂慮滄桑的目光,將湧到嘴邊的話語又嚥了下去。
「回去!就算你在這裡,又有什麼用?不過對著發愁愁上愁!你回去,我還少看一張哭臉!我申鉞一輩子,就教出個這麼沒有出息的女兒嗎?」申鉞訓斥道。
「老爺!」申夫人叫了一聲,申鉞憤憤然轉過臉,不再吭聲。
「冉冉,你還是回去吧,和王爺好好相處。」申夫人柔聲道,用手將女兒蓬鬆的髮鬢抿了一抿。
「既然女兒在此幫不上什麼忙,那我先回去了。希望爹娘好好保重,凡事一定有轉機,弟弟吉人天相,一定逢凶化吉、遇難呈祥。」她深深一拜,乘車回府,不敢再回頭望娘親的目光。
申冉冉知道,娘親也想自己在身邊的,否則一向拘於禮數的她,怎麼會經不住自己三言兩語留自己在府中過了一夜?她也知道,老爺子同樣想她留在身邊的,昨晚回來一見自己,那一聲「冉冉」叫得何等激動!
她更加清楚,他們為什麼要攆自己回府。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她不再爭辯,奉命而行。
車廂裡,申冉冉抱著膝頭沉思。
阿七歎息一聲,道:「娘娘,你錯怪王爺了。」
「錯怪?」申冉冉不由冷笑。「他要當他的棺材奴,我不反對!是我將他看得太高了!不,是我將自己看得太高了!」
阿七說,她真的錯怪王爺了。 「昨日那封信,娘娘可曾看過?」
「撕了!還有什麼好看的!」
「娘娘,信送來之時,我也在場。那封信打開,只見到團團墨跡,根本看不清一個字,王爺急得不行,連聲問青蓮,青蓮也不知寫的是什麼……」
團團墨跡?
申冉冉一個激靈,慢慢回想起自己當時手忙腳亂,急急寫了字馬上折疊成小小的一塊,遞給了青蓮。蘸的墨水太多,疊得太急,額,真是豬頭了!
那麼,自己真的錯怪他了?如果不曾見阿七,這個誤會不曾解開,爹娘不曾逼自己回府,兩人豈不是這樣錯過一輩子?
不,就算墨跡他看不清,他焦急,那更應該出府來尋找自己,問清楚自己有什麼難處。他沒有,只派了青蓮與紅一前來而已。
何況,還有另外一樁。
她歡喜上揚的心,慢慢沉陷,蹙緊了眉頭。
阿七見狀,又說了王爺為她所辦的幾件事情。
自從申豹打入死牢,王爺一方面吩咐瞞著王妃,一方面讓蕭梟與李總管四處奔走,仔細查探案件究竟有何可疑,聯絡朝中大臣看看有何解救的辦法,同時,還派遣了一部分侍衛暗中保護申老爺子、老夫人及王妃娘娘逃到鄉下的妹妹們。
昨日,自從王妃離府,女侍衛紅一直暗中保護。保護申老爺子的青侍衛早早一路護送他到青石鎮,看著他與風水先生點穴,選擇墓地……
「選擇墓地?」申冉冉大吃一驚,禁不住一把抓住阿七的手,「豹弟、豹弟完全沒救了嗎?」
難怪他推說去城隍廟!難怪他一直瞞著自己和娘親,只說去祭拜祖先!豹弟的墓地!在他看著風水先生手持羅盤走來走去的時候,心中是怎樣的疼痛!
她鬆開抓住阿七的手,無力地倚在車壁。
連爹爹都在為豹弟選擇墓地,豹弟真的完完全全沒有希望,一定要死了!
太后不肯鬆口,和秋不能幫忙,天底下還有誰可以乾坤大挪移救下弟弟?謝玉衡嗎?弟弟的忘年交?四十萬白銀,不過買弟弟一個半月的性命,如果要他活下去,活一輩子,要多少錢?
申冉冉回到安樂無雙院時,和夏並沒有迎出來,倒是青蓮幾個丫頭驚喜萬分,跑了過來,娘娘娘娘的叫個不停,彷彿幾年沒見了。
申冉冉不好意思地對青蓮點了點頭,進屋子去。
阿七替她輕輕合上了門。
房間內飄著淡淡的檀香味。
並不是只有和夏一個。
還有一個白衣勝雪面罩白紗的女人,端坐在桌前,和夏微彎著腰,對她輕聲說著什麼,嘴角上翹著明艷的微笑。
不過一日,新的寵兒就迎進府來了嗎?雖然看那手,肌膚白皙,身段也很清秀,可面容也不怎麼樣吧,要不也不用大白天的罩個面紗!
申冉冉明明心痛,表面卻裝著毫不在乎,大大咧咧走到旁邊的矮榻坐下,道:「你們在討論什麼?說來聽聽!」
和夏猛抬起頭,皺了皺眉,道:「冉冉!不可無禮!」
「無禮?天下誰人不知道我申,不,無雙王妃有點瘋?」申冉冉聽見了面紗後一聲漣漪般的淺笑,心中更加不舒服,越發胡說八道。
「夏兒,你怎麼不跟她介紹,我是你姑姑?」那人開了口,嗓音嬌軟如絲,清甜如泉,連申冉冉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她聽過的世界上最好聽的聲音。
姑姑?
申冉冉回過身來,嘴巴越長越大。和夏的姑姑,不就是在凌波島卻灰庵修煉的安順公主?在和夏中毒的時候,遣人去請她,她都說不理塵事,為什麼今天出現在這裡?
「額,公主姑姑?還是姑姑公主?」申冉冉狼狽無比,頭上冒出大滴大滴的汗珠。
「你和夏兒一樣,喚我姑姑就好,自家人,不用拘禮。」安順公主格外的平和,既不像高高在上的公主,也不像隱居避世潛心修煉的高人。
對這第一次相見的姑姑,申冉冉竟完全沒有了開始的牴觸,真心實意地喊了一聲:「姑姑,冉冉遵命就是。」
那一瞬間,她感覺身邊的和夏悄然鬆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