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冉冉真正發怒了。
一次又一次,喜歡就抱過來玩玩,不高興就撇到一邊,算什麼?當她是泰迪熊?在她決心徹底信任他的時候,他卻又滿口謊言如同演戲狠狠將她推向一邊!
熟悉她的青蓮,心中一顫,覺得大事不妙,王爺這回肯定又遭殃了,連忙拉了拉紅一的袖子。
「娘娘,王爺托紅一問問,娘娘寫的究竟是什麼?著紅一馬上回去稟告。」紅一道。
申冉冉目瞪口呆。就算她寫的字再差,也不至於一個字不認識吧?不想出手幫忙也就算了,竟然找一個不是理由的理由來推脫!
「寫的是永不相見!」她決然說,悲憤在胸中爆裂。忘記他,只當從來不相識!
「娘娘!」青蓮嚇白了臉。
紅一久經沙場,早看出了蹊蹺,從懷裡掏出信封,恭謹地遞給申冉冉,道:「這是娘娘給王爺的信,請娘娘過目。」
申冉冉唰唰幾下,將那封信撕得粉碎,道:「不必了!寫得太難看。你們,回去吧,我申家自有丫鬟僕婦!」
她用力將青蓮與紅一推出了門外,急急關上了房門。
背靠著房門,淚水禁不住簌簌下落。
就算在下人面前再英雄再硬朗,就算她主動提出離開,她不過是個被丈夫奚落遺棄的女子。她以為,為了自己,他會步出二十年不出的府門,來到她身邊,說一切有他。
她說過,給他最後一次機會,其實,也是給自己一個機會,真正去認清這一個人。
她輸了。自己根本不值得他走出府門。
要是當年的影月王妃有事,想必他馬上奔出府外,趕到她身邊好言安慰,盡力處理吧。自己到底抵不過一個死人,一個完美的死人。
門外沒有動靜。青蓮與紅一想必已經匆匆離去。
她抽出絹帕,慢慢拭去臉上的淚水。
床那邊忽然有所動靜。娘親醒了!
申冉冉趕到床前,申夫人已經坐直了,茫茫然問:「冉冉,你怎麼還在這裡?天都快黑了,趕緊回府吧。」
回府?永遠都回不去了。飛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能夠逆流而上嗎?
申冉冉撒嬌道:「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親好狠心,都不許我在家裡多過一夜!」
申夫人充滿慈愛地望著女兒,歎息道:「冉冉,你嫁了人,就是人家的妻子,凡事先考慮的不是父母,而應該是王爺。王爺為了你,攆盡府中姬妾,京城無人不知,你不回去,誰人侍候他安寢?小夫妻不可常常離別,離得多了,情也淡了。」
申冉冉呆呆地望著她。這一番說話,說得清清楚楚有條有理,和之前完全不同。之前,娘親應該是操勞憂心過度而精神恍惚了吧,
她心中一陣狂喜,伸出手去,緊緊抱住娘親,將頭埋在肩上,喃喃道:「娘、娘、娘!」
她這番親熱,倒弄得申夫人十分不自在,咳嗽一聲,推開了她的手,道:「你才是娘娘呢,管我叫娘娘!劉管家回來沒有?我還得幫你弟弟熬湯水,希望上天保佑……」
申冉冉緊張地盯著她,生怕她臉上突然出現之前那種怔然的神色,更怕她說話突然顛三倒四糊里糊塗。
還好,沒有,與以前一模一樣。
申夫人並沒有注意到申冉冉的異樣,起來穿戴完畢,喚了幾個丫頭過來,下去了。
申冉冉大大舒了一口氣,覺得全身都快散了——幸虧她沒有問起老爺子的事情,不過冉冉已經有言在先,在老爺回來之前,誰也不可驚動老夫人,一旦問起,遮掩過去。
劉管家帶藥回來後不久,申老爺子也回來了,平安無恙。他果然去了青石鎮,悄悄去了一趟列祖列宗的墓地,還帶去了一位風水先生,為兒子點穴選擇墓地。
當然,對夫人和女兒,他只說去祭拜下祖先,請列祖列宗保佑兒子平安無事,能夠過了這一關。
申冉冉暫時放下心中一塊大石,可她已經無路可去。
話出了口,不是想收就收的,何況她根本不想收。
請三叔幫忙被拒一事,她並沒有告訴老爺子,清官難離家務事,說了也於事無補,反而給老爺子添堵。她托詞要陪伴娘親,說好說歹,硬是留在了娘家。
申夫人沒有太堅持,她的心思完全鎖在了兒子身上,操心他吃喝進補睡眠、與哪一個姑娘相好。
第二日,王府的馬車早早來到了申家,恭迎王妃回府。
來的不是青蓮,而是阿七。她雖然穿了寬鬆的夏衣,還是遮不住膨起的肚皮。
「娘娘,王爺命令阿七,一定要請到王妃娘娘回府,要不,阿七也不用回府了。」阿七道。
「他除了耍無賴、威脅,還會哪招?我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阿七,要是他不讓你回府,你乾脆跟著我好了,在那王府有什麼好的?不過是具棺材、活死人墓!」申冉冉道。
阿七大驚失色,慌亂地張望附近的丫頭是否聽見,壓低聲音道:「娘娘,這番說話千萬不要傳到王爺耳中!」
「阿七,你為什麼怕他?我就不信他堂堂一個王爺真敢殺人!額,我忘了,他敢,他殺人無罪,府中還養著食人魚呢,想殺哪個就扔進荷花池!看看哪天上天有眼,讓他掉進湖裡餵魚!」
阿七望著激動的王妃。不過短短一日,為何王妃又變了?她與王爺之間,三番兩頭鬧彆扭誤會,好容易過了幾日風平浪靜的甜蜜日子,為何又起波浪?
據阿七的瞭解,王妃娘娘並非一個無理取鬧的人,別人在乎的榮華富貴,她根本不放在眼裡。她在乎的是——
「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負。」福爺背著人悄悄念誦過的詩浮現在阿七耳邊,特別適合王妃的所作所為。
那是阿七無意聽來的,只覺得無限的堅決與悲涼,宛如黃沙漠漠席捲天地。明明是很美好的願望,為什麼聽來悲涼無限?因為自己也不相信,有白首不相負的情人吧。如娘親,為短短的半月相處與一句誓言,毀了一生。
所以,她寧可選擇李總管,他已經滿頭白髮,總不會還負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