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歎一口涼氣。
宋清遠彷彿看出了她在想什麼,也知道她心裡到底在牽掛著誰,他的心很痛,可是他只能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
「紫珊,我們明天就回去,放心,不會有事的。」
紫珊望了宋清遠一眼,他的目光澄澈而細軟。
「好……」紫珊輕輕的應了一句,又望向了美麗的天幕。
不知道此刻,是不是也有一個人這樣靜靜的站在夜空下,與她凝視著同一片天空。
「我為你吹一首曲子吧!」宋清遠又拿起了笛子。
悠揚婉轉的笛聲再度響起,聽起來卻增添了幾分悲切,幾分感傷。
這是他親手為她作的曲子,也只為她一人所吹,然而這一曲也將成為他的最後一曲。
想到這,他的眼眸更加深邃了些。
他此生不會再吹笛子了,就讓他絕美的笛聲和著那美好的回憶一起消融在海邊,鐫刻成永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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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天才濛濛亮的時候,紫珊就叫宋清遠起床了,兩人搭著最早的船出發了。
宋清遠淡淡的含著笑,望著她表面風平浪靜其實只是在佯裝的神情,他知道她這是在心急,怕肖然要是找不到她會做出什麼傻事,比如說把這個城市翻個遍或是氣沖沖的找夏靖文去要人之類的。
想到這,他的笑容又更大了些:不過照肖然的個性,也不是並無可能的。
經過一晚上的思量與整理,他的心終於恢復平靜,靜靜的看著她幸福,看著她和自己最好的兄弟有情人終成眷屬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想到這些,他眸中的細光又更平息了些,已經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痕跡。
剛下了船,紫珊就急匆匆的朝前走著,手裡拿著手機,終於有信號了,她便開始撥號。
她走的太急,卻一把撞進一個人懷裡,有熟悉的手機鈴聲隨之響起。
她錯愕的抬起頭,映入眼簾的便是那張憔悴的俊顏。
下巴上新長出了青澀的鬍渣,眼睛裡也佈滿了血絲,看上去似乎整夜未睡。
「你去哪了?」他凝視著她安然無恙,心回到了原處,但卻抑制不住的怒吼出聲,聲音一下子震懾了周圍的所有人。
然而瞬間他的暴怒又悄然隱去,他一把將她緊緊抱在懷裡,深深的汲取著她獨有的氣息。
那份溫柔如初開的花骨朵,漸漸盛放。
感受著他微微顫抖著的身體,似乎是在驚恐著什麼,她微微撫了撫他有些雜亂的髮絲。
「沒事了,都沒事了。」她輕拍著他的背,聲音細軟,像在平定一個受了驚嚇的孩子。
「你知道嗎?我真的好怕,我怕再出現一次你被綁架的事件,怕你再度失蹤……我真的不敢再想下去,上一次的恐懼還猶在我心,我無法再承受一次那樣的痛!我拚命的找你,可是這一次,我卻怎麼找也找不到你。我只是聽王永貴說你要請假幾天,然後又聽林曉曉說你買了船票,我便傻傻的在這裡等你,等了好久好久你都沒有回來,我又想起你那天跟我說的你對別人的承諾,我真的好怕……好怕你跟別人跑了……」
他又將頭深深的埋在她的肩上,汲取著她身上淡淡的芬芳,有些孩子氣的話語悶悶的溢出,讓紫珊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什麼叫「跟別人跑了」?她素眉微微一挑,眸中似有點點星亮在跳動著:這個肖然,還真是會想……
然而,宋清遠卻早已在旁邊笑出聲了,輕靈的笑聲傳入他們的耳中:「肖大少,你這個醋吃的真是感天動地,驚天地泣鬼神啊!」
肖然淡光一掃,瞟了一眼宋清遠,眼眸露出一絲警覺:「清遠,你怎麼會在這裡?」
宋清遠倒也落落大方,雙手一攤:「很抱歉,我就是那個紫珊需要兌現承諾的人。」
宋清遠的直白讓紫珊的心驀然一驚,然而沒等她已經反應過來,肖然早已經衝了過去,緊緊的拽著宋清遠的衣領,眸中複雜的光色相互交錯著:「宋清遠,你難道不知道朋友妻不可欺嗎?」
他瞪著眼前掛著不明意味的清潤笑容的宋清遠,黑玉般的子眸中火光似乎要一躍而出,引燃周圍的空氣。
「如果我要不知道這句話,我恐怕早就已經讓紫珊兌現她的承諾了。」宋清遠的眼神中也洋溢起憤怒,像席捲而來的沙塵暴。
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憤怒些什麼,自己的憤怒又源於何處。
一絲錯愕劃過肖然的眼,他的手瞬間鬆了些。
「我告訴你,肖然,如果我現在不是一無所有的話,我絕對會跟你一爭到底!」宋清遠倔強的說著,死死的盯著肖然的臉。
他知道自己是在賭氣,是想在臨走之前了無遺憾,至少證明了自己還爭取過,還在心中的那朵花骨朵快要凋零之前掙扎過。
「什麼叫一無所有?」肖然已經徹底鬆開了手,詫異的看著宋清遠平淡的神情。
「我父親為了那個女人已經將家產全部敗光了。所以我現在已經一無所有了,沒有了事業,沒有了家庭,這樣怎麼不叫一無所有?」宋清遠幽幽的聲音傳過來,聽得肖然的心一陣發緊。
「清遠……」他喃喃叫出口。
「你什麼都不用多說了,剛才也只是我的一時氣話,我不會跟你搶紫珊的,今天下午兩點,我將會飛往瑞士。」宋清遠目光澄澈,然而眸底還是劃過一絲不被察覺的沉痛。
「你……」肖然動了動嘴,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什麼想念,什麼悲傷,從來都不適合在他們之間道出。
他與宋清遠是同一種人,縱使是再悲涼的場景,他們也不願卸下自己的盔甲,卸下自己的偽裝。
只是會任由沉默,任由寂靜,任由蕭索的情緒瀰散在空氣中為他送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