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軍滯留在碧野嶺七天七夜,五十里外的敵營一直沒有任何的動靜。
蘇喬把自己在北初塵營地裡看到的事情和上官極、林慕白詳細的說了一遍,幾個人都開始拿不定主意,唯有等待白非墨和孔袁的消息。
第八天的中午終於等來了靈州水軍的消息!
「白非墨說什麼?」
看到林慕白神色變化不定,蘇喬忍不住問了一句。
「他已經在玉裡河下游駐紮,風家水軍……被他全滅!」林慕白的聲音裡看不出一絲的驚喜。
風家水軍。
葉瀾國的水師中,風家水軍認第二的話,沒有人敢認第一!
蘇喬的眼裡也滿是狐疑:「不會吧?難道白非墨是戰神?還是風家水軍的水分太大了……」
「都不是!」
上官極緩緩的站起身來:「陛下,既然白將軍已經搶佔先機,咱們也不能再等了!快點下令強攻!要以雷霆萬鈞之勢掃平前路的敵軍,盡快和白將軍匯合,遲則生變!」
「可是……」
蘇喬看了一眼林慕白。
林慕白神色嚴峻:「上官先生,這不會是北煉絕誘敵深入的計策吧?」
上官極微微一笑:「事到如今,有些事是要擺上檯面說的!」他輕輕的把手伸進自己的胸口,把一塊白玉符用力的拽了出來。這是……
蘇喬和林慕白的瞳孔都是一縮。
兵符!
這白玉符的形狀正是葉瀾國兵符的形狀,可是……蘇喬並沒有這樣一塊兵符啊!
「在長公主出生後沒多久,睿王曾給我送過一封拜帖!」
上官極無視兩個人的疑惑,淡淡的開口說道。
風清玥?
林慕白忍不住微微的蹙了蹙眉。
「他和我談了很久,並且送了這塊兵符給我!這是風家水軍的兵符!」上官極此言一出,蘇喬和林慕白全都愣在那裡。
風家水軍……難道說……
「現在北煉絕麾下的風家水軍不過是一支冒牌貨,自然不敵白非墨!」上官極微微一笑:「早在風清玥離開襄州之前,他就已經神不知鬼不覺的把風家水軍的精英力量調了包!」
「這麼說……」林慕白目色一凝:「風清玥從第一次風家內亂開始,就開始籌謀了……」
「不,應該是從八年前。」
上官極的目光落在蘇喬的身上:「士為知己者死,女為悅己者容。陛下,可知風清玥這八年的籌謀是為了什麼?」
見上官極和林慕白都定定的看著自己,蘇喬眨著眼,一臉的正色:「你們都看著我幹什麼?我真的不是他的初戀情人!」
兩個男人都不說話,繼續用眼神逼視著蘇喬。
「好吧!好吧!我服了!」
蘇喬無奈的抿了抿嘴唇:「我是他的初戀情人,行了吧?滿意了吧?高興了吧!鄙視你們!」
上官極無奈的一笑,林慕白的神色卻是複雜難明。
「先生,我想問你一件事情!」
林慕白沉默良久忽然緩緩的開口,上官極似乎早有預料,淡淡的點了點頭:「那件事我想和你單獨談談!今晚你到我的營帳裡來一下!」
林慕白點了點頭,蘇喬卻是看不懂這兩個人究竟又在打什麼啞謎。
「陛下!時間不等人!戰場上的一切瞬息萬變!依屬下之見,應該立刻部署最新的作戰方案,盡快發兵!」
上官極的話在蘇喬的耳畔回想。
發兵……發兵……
強攻……強攻……
就是要和北初塵拚命?就是要眼睜睜的看著無數人去送死……
蘇喬一個人愣愣的坐在中軍帳中發呆。
她已經如此發呆了一整天了。營外已經是夜色闌珊,這是最後一夜的和平,暴風雨來臨前的寧靜,死亡到來之前的安寧……
蘇喬凝望著不斷跳躍的燭火,眼神一點點的黯淡下去。
她沒有退路,沒有選擇,只能一往無前,只能兵戎相見,只能你死我活……
北初塵……
蘇喬緩緩的閉上眼睛,想要驅散北初塵留在自己腦子裡的一切過往,可是……
她要如何忘記呢?
「主子!」
文璇緩步的走了進來,手裡端著一碗甜品:「主子,你晚上都沒怎麼吃東西,這是奴婢給你煮的夜宵!」
「嗯。」
蘇喬回過神來,看到文璇憔悴的臉龐,微微的一笑:「文璇,你這幾天休息的不好麼?都有黑眼圈了!」
文璇緊張的摸了摸自己的臉:「奴婢……奴婢的確是睡不好!讓主子操心了!」
「傻瓜!」
蘇喬看了看美味的甜品:「還是文璇你最瞭解我的胃口,要是沒有你給我做飯吃,我想我一定會餓瘦的!嘿嘿。」
蘇喬品了一口酥軟香甜的糕點,忍不住的嘖嘖讚歎:「文璇,你的廚藝又進步了哦!」
「主子喜歡就好!」
文璇欣慰的一笑,滿臉的溫柔:「主子喜歡就好,主子喜歡……奴婢就……」
「文璇?」
蘇喬發覺到文璇的聲音有些哽咽:「文璇,你怎麼了?」
蘇喬緩緩的抬頭,眼前的一切有些模糊不清,模模糊糊中她看到文璇早已經滿臉淚痕……
「這麼說來,刺殺我的幕後黑手果然就是風清玥!」
不遠處的營帳裡,林慕白正與上官極相對而坐。
上官極輕輕的點頭:「不錯!他說他要置你於死地!這是個一石二鳥的方法,即可以除去你,又可以讓蘇喬暴走!進而促成這次北伐!」
「可惜,我並沒有如他所願!」林慕白的眼裡滿是冷漠的微光。
「林慕白,你錯了!」
上官極緩緩的抬眸,緊緊的盯著林慕白的臉:「他要你死是虛,重傷你才是實!在沒遇到風情月之前,我上官無極自視甚高,自認為這世上沒有一個男子可與自己相比!可是……」
上官極自嘲的一笑:「風清玥是個異類,他比我更瘋狂,比我更癡心!他耗盡心血,機關算盡,只為了在自己臨死前為自己心愛的女子鋪就一條平坦的大道,這份執著,叫我上官無極望塵莫及!」
林慕白愣在那裡,久久的回不過神來。
「他……」
用力的握緊了手中的茶杯,林慕白的聲音微微的顫抖:「風清玥……還能活多久?」
上官極緩緩的豎起一根手指:「一個月!」
一個月,也就是熬不到蘇喬班師回朝……
林慕白的神色一緊,目光一亮,糟了!
「晚了。」
上官極一臉淡定的看著林慕白:「林大人,你知道的太晚了!」
「上官無極!」
「唰」
林慕白的劍鋒直指上官極的胸口:「告訴我,風清玥在什麼地方!」
「他只想在臨死前見她一面而已,我們不應該去阻止他,況且,你也不希望蘇喬在戰場上面對北初塵吧?」
上官極悠然的喝了一口茶,似乎現在被長劍指著胸口的那一個人並不是他似的。
林慕白的神色一暗:「我輸了。」
一步一步,風清玥的每一步棋都讓林慕白無力還擊!
上官極微微的搖頭:「林慕白,你才是最大的贏家。永遠的贏家!」……
曾幾何時那個君臨天下的男子也曾如此這般在他的眼前,黯然傷神——
「上官無極,我輸了!你為采青做的一切,我望塵莫及!」
「輸的人是我,因為無論我怎樣努力,都比不過你在她心裡的位置,她第一個遇到你,第一個愛上你,而我是遲來的那個!」……
「遲一步,就注定遲一世,錯過一生。」
上官極淡淡的一笑:「來,林大人,為了咱們明日的勝利,乾一杯!以茶代酒!」
林慕白緩緩的勾起唇角,重新坐到了上官極的對面,似乎又變成了從前那個意氣風發不可一世的太傅大人。
「乾杯!」……
有人說人的一輩子就是一場遊戲一場夢。
蘇喬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在夢裡前世和今生交錯縱橫,很多陌生的,熟悉的面孔在她的夢裡一一出現。
最後,她的夢境停留在那一個大雪紛紛的冬日,有燦爛奪目的紅梅笑傲白雪。
她一個人在及膝的雪地裡舉步維艱。
「把手給我。」
一個陌生好聽的聲音緩緩響起。
蘇喬猛地抬頭,看到那一片皚皚白雪中站著一個眉目清秀的少年,他微笑著向她伸出手。
就彷彿是絕境中的救命稻草。
蘇喬把手放在他的手心,一陣暖流從他的手心處傳來。
少年的微笑燦爛奪目,他緩緩的握緊她的小手:「有我在,沒事的。我會……」
少年的話音未落,周圍的一切開始顫動不已,天崩地裂!
地震?雪崩?
突然出現的黑色漩渦,像是暗夜的凶獸,張開血盆大口,似乎想要把那個少年一口吞下去。
「不要!不要!」
蘇喬大叫著醒來,身上已經滿是冷汗。
夢……麼?
為什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夢?
蘇喬正想抬起手擦擦汗,卻猛然發覺自己現在正躺在一個陌生的地方,自己的手被一個人緊緊的攥在手心……
她緩緩的動了動自己的手臂。
趴在床畔的男子終於緩緩的抬起頭來,睡眼朦朧的看著床上的女子,好看的臉上露出一個寵溺的微笑來:「你醒了?」
「風……」
蘇喬用力的眨了眨眼,幻覺!一定是幻覺!難道自己還在夢裡?一定是的!
她二話不說,立刻閉上眼睛重新躺回了床上。
呃……
風清玥一臉莫名的鬆開了蘇喬的手:「蘇喬,你在幹什麼?」
「做夢!」
蘇喬嘀咕了一句,床畔的風清玥低笑不語。
「笑吧,笑吧!有什麼好笑的!」
蘇喬無奈的睜開眼,瞇著眼睛憤憤的盯著風清玥:「說!你是怎麼……不對!我是怎麼……呃……我到底在什麼地方?」
「江南水鄉。」風清玥淡淡的吐出來四個字。
江南……
江南?
蘇喬從床上一蹦而起:「我睡了多久?今天幾號?北方戰事如何?」
「你的問題真多!」
風清玥收起笑容,一臉平靜的看著蘇喬:「你睡了九天了,一定餓了吧。不如我們邊吃邊聊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