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念熙有些不好意思低頭,手指在他掌中動了動,吞吞吐吐道:「那個……」
「什麼?」顧逸之停下腳步,靜靜看她。
「我有禮物送給你……」葉念熙抽回手,從懷裡摸出個精巧的荷包。
「是什麼?」顧逸之唇角上揚,潭水般沉靜的黑眸中透著一絲星芒。
葉念熙從荷包裡拿出兩個七彩蠶絲線編織的手環,將大一點的遞給他:「不是什麼貴重物品,我……自己編的,不好看。」
顧逸之接過來細看,編織的花樣是極簡單的,紋路有些歪斜,甚至能看到一些錯漏處。末端處繫了個心形玉墜,與她的那個是一對。
「這就是你每天晚上溜到隔壁去弄出來的東西?」邊問邊將手環套上自己的左手腕,然後抬起手來,玉墜在瑩瑩月光下玲瓏剔透,泛著水潤光澤。顧逸之嘴上沒說什麼讚美之詞,心裡卻是暖暖的。
原來他都知道,她還以為他睡得沉了,想著他接到禮物時會很驚喜。葉念熙喏喏的說:「我知道不好看,還是別戴了,怪醜的。」
她已經盡力編得寬大些,雖然大小很合適,但是粗糙的編織跟他修長的手指,寬厚的手掌,勁酉的腕臂似乎很不搭調。
顧逸之呵呵一笑,將她攬進懷裡,頭蹭著她耳鬢間的髮絲,低沉著嗓音道:「我很喜歡。還有……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葉念熙紅著臉,嬌嗔道:「不准亂來,我都好幾天沒睡覺呢。」
顧逸之笑得曖昧:「我不亂來,我只會按正常順序來!」
葉念熙的臉「唰」一下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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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七夕晚上的插曲,葉念熙存了一絲僥倖心理,但事實告訴她,菡蘺夫人不如她表面看起來那麼溫柔似水,雍容沉靜。這也可以理解,畢竟身處宮闈,不僅參政議事更是手掌大權,想要找個人確定一些事,有的是能力和手段。
從第二天傍晚開始,接連三天,葉念熙每天酉時接到菡蘺夫人的邀請。不同於第一次,菡蘺夫人很「懇切禮貌」的「邀請」她去皇宮赴宴,每次都是陣容強大,排場隆重。
所謂的宴會也就只有她和菡蘺夫人兩人,飯後不是下棋就是品茶聊天。
菡蘺夫人話雖不多,但問話不似之前的彬彬有禮神態從容,言辭犀利間探究意味十足。尤其是她溫和淡笑的表情下讓葉念熙有種被窒息地壓迫感。
也許是因為緊張,也許是因為知道她是顧逸之的生母,每句回話都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每天都是在皇宮待到深夜才滿心疲憊的回到思逸樓。
這是第三天了,葉念熙回到思逸樓的雅間,顧逸之不在房裡,也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了,偌大空曠的房間沒有他在讓她倍覺冷清。
這是她第一次產生是否趕緊離開的念頭,而且這想法隨著回憶三天以來菡蘺夫人的舉動而越來越強烈。可是如果離開,他們要去哪兒?他們一舉一動已然在監視之中。
想著想著竟然睡著了,朦朧間感覺到顧逸之回來。他將她抱到床上,溫暖的手掌愛憐的撫著她的背,葉念熙手腳自動纏了過去,在他懷裡找個舒服的姿勢,便又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到大天亮,醒來又不見了身邊人的影子。問侍從,只說顧公子一大早就出門了,去哪兒沒說。
正懊惱間,收到海梟的消息,說是已經找到那種特殊的金屬,收購價格昂貴,加上路途遙遠,不方便大量購買運送,向她確認是否需要繼續。
葉念熙略一思忖,馬上給海梟回復消息,然後匆匆出門去找紫蘭。
顧逸之一大早來到皇宮,在宮門口處見到菡蘺夫人的貼身婢女早就等在那裡,姿態恭敬的請他入宮。
菡蘺夫人雖住在皇宮,卻喜歡清靜,諸葛逸便將皇宮西側的殿宇整修一番,命名為菡蘺宮,任她單獨居住。
菡蘺宮像是獨立在皇宮殿宇中的桃花源,蒼翠蔥鬱間幾座恢弘的宮殿坐落其間,因栽種各種不同時令的植物花卉,這裡常年都是花團錦簇,屋舍盈香。
菡蘺夫人此刻站在菡蘺宮一處臨水的涼亭裡對著一池碧波愣愣失神。
婢女將顧逸之帶到涼亭外,逕自退下,顧逸之緩步踏上涼亭,卻再也不近前。涼亭四周鵝黃輕紗隨風漫舞,不見有絲毫的聲響。
一聲輕若微風的歎息:「若不是為了她,你打算一直不現身,對嗎?」 菡蘺夫人纖弱的背影透著落寞與無奈。
顧逸之已久沉默,只靜靜看著汪汪碧水。
菡蘺夫人轉過身,靜靜打量著身前沉默的男子。
他與天麒有著一模一樣的五官,與天麟的淨白柔和,溫文儒雅不同,他有著陽光般健康的膚色,緊抿的唇角透著剛毅,一身玄色緊身長袍,讓他看上去內斂深沉,週身有股隱而不發的凌厲氣勢。
當年他是如何活下來的?又經歷了怎麼樣的人生,才有他現在這般傲岸的身軀,沉穩的氣質?有很多話想問,有很多事想知道,然而對他的愧疚讓她無法開口。
「天麟……」菡蘺夫人嘗試著輕喚他的名字。
顧逸之身形一震,很久了,沒有人喊他這個名字,連他自己似乎都已經忘記了自己曾經是昊天麟的事實。時過境遷,柔柔的一聲輕喚,竟讓他早已看淡親情的心起了一絲波瀾。
顧逸之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夫人,昊天麟已經死了,現在在您面前的是顧逸之。」
「天麟……」菡蘺夫人聲音顫抖:「願意聽我說個故事嗎?」
顧逸之垂首靜立,面容波瀾不驚,只是看向水面的黑眸波瀾湧動。
菡蘺夫人整理了一下思路,才淡淡的說起:「在赤國皇族,無論男女都可繼承王位,甚至百姓中,有能力的女子也可入朝為官。二十幾年前,我的母親,也就是你的祖母,讓我繼承王位。我卻沒有心思,一心想要飛出皇宮走到更廣闊的外面世界去看看,在我十八歲那年,我留書出走,離開了皇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