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炎君獨自一人站在申莫言的書房內,臉色靜穆,眼神平靜中透出一種努力掩飾的悲哀。
這個地方,很多很多年前,是一處有些荒蕪的院子,師傅帶著他回來的時候,這兒還是那般模樣,房子裡已經清理乾淨,沒有任何東西,卻冷清中仍然有無法完全抹殺的血腥味道。
現在,牆壁前全是書架,上面擺滿了書,他相信,申莫言不是一個有時間坐下來看書的人,這些書,應該是為了紀念某人,確切的講,是為了紀念他們共同的母親,那個溫婉動人的江南女子。
這兒打掃的很乾淨,幾乎看不到任何歲月痕跡。
只有對著一把舒服的椅子的位置的牆上有一處長時間貼過物品的痕跡,應該是一副畫,畫已經被取走,但是,卻有著一方和別處牆壁不同的淺些顏色,可以看得出來,時間蠻長的。
那兒,應該就是曾經貼過司馬憶敏畫像的地方吧?
申莫言比自己幸福,最起碼,申莫言見過母親,而他沒有。
申莫言可以完全不掩飾他對司馬憶敏的好感,甚至那樣張揚著他對司馬憶敏強烈的佔有慾,自己卻不能。
如果真的愛上某人,自己會如何取捨愛情和報仇?
自己能允許自己深愛的女人為了自己的性命擔驚受怕嗎?如果有一天,他達成復仇的目的,真的成為烏蒙國的皇帝,他能允許自己所愛的女人和別的女人一同分享自己的愛和身體嗎?
他不能,絕對不能去愛司馬憶敏。
「你在這兒做什麼?」申莫言憤怒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這個柳炎君簡直是太不把他當成一回事了,簡直是太可惡了,「不知道這兒是我的禁區嗎?」
柳炎君頭也沒回,淡淡的說:「我只是好奇,既然是禁區,為什麼要把寶兒關在這兒?」
申莫言臉色一變,他怎麼知道寶兒在這兒?!
「他長得很像司馬憶敏,雖然你不可能喜歡他,但是,為什麼不因著這一點對他好一些,就算是對司馬憶敏的一點尊重也好。」柳炎君輕輕轉回頭,看著申莫言,「如果你依然這樣對待司馬憶敏,只怕你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她。她不是尋常女子,她是銳王爺和銳王妃親自教養出來的女子。她善良,聰明,內斂而且行事光明磊落,這與你所有的性格不同,也是你一直深愛的性格,用心些,別只是把她當成一個獵物,她是一個人,一個獨立的人。」
「你是不是也想要得到她?」申莫言緊抿雙唇,惱怒的問。
「我喜歡她。」柳炎君很平靜的說,「我希望她幸福。」
申莫言不屑的一笑,冷漠的說:「說得真是好聽!姓柳的,我告訴你,司馬憶敏這個人我是要定了,少拿這些道理來教訓我,你算什麼東西,不過是頂著一個好聽的江湖名號罷了,哄哄那些不懂世事的小丫頭可以,想騙我,你還太嫩!我告訴你,這世上永遠沒有什麼好心是沒有目的,你這樣做,目的也不過是為了得到司馬憶敏罷了,英雄救美是不是?!想得美!」
柳炎君臉色微變,輕聲壓低憤怒說:「申莫言,我可以不去喜歡司馬憶敏,也不會和你爭奪司馬憶敏,但是,如果你不用真心愛惜她,而只是為了得到她這個人,我一樣會從中阻攔!」
申莫言不屑的一笑,看著柳炎君,哈哈一笑,狂傲的說:「柳炎君,念你有著一份江湖盛名,我不願意說得太難聽,我沒有你那麼多的想法,我喜歡司馬憶敏,我便要得到這個人,我要佔有她這個人,要她所有一切都屬於我!什麼情啊愛啊的,通通都是紙上談兵,全是你們這些自認為高尚的文明人的屁話,我要她,就這麼簡單!」
「申莫言,你和你爹真的不差分毫!」柳炎君眉頭一皺,冷漠的說,「你這根本不是愛,你只是想要得到,想要佔有!」
「如何?!」申莫言哈哈一笑,不屑的說,「他雖然不是個東西,可是,如今烏蒙國誰敢說他一句不是?!這是權勢。世人庸俗,只認權勢不認人,這是實力,有一天,我一定會更勝一籌!」
「憶敏不是當年的蘇寧,她是司馬憶敏!」柳炎君不怒,反而微微一笑,平靜的說,「她是銳王爺的女兒,自小經歷不同,她有在你之上的武藝,在你之上的聰明和坦率,她不是當年被你父親強佔的蘇寧,這一點你要記得,她不是一個你隨便可以左右的女人!」
申莫言緊緊盯著柳炎君,憤怒的說:「少和我提那個賤女人!」
柳炎君臉色一變,閃過一絲冷漠的憤怒,身形一動,申莫言只覺得身子一僵,彷彿一股冷到徹骨的寒意穿過身體,讓他竟然完全動彈不得。「你,你——」
「我極少用毒,但是,是藥三分毒,毒藥不過是藥中一分精華,用了合適救人,用了不合適害人!」柳炎君冷冷的一笑,那笑容竟然讓申莫言不由自主愣了一下,這笑容中充滿了憤怒和忍耐,彷彿一把隨時出鞘的利劍,「就憑相國那個卑鄙小人,他也配談毒藥!」
「你想幹什麼?」申莫言想動,卻似乎整個人被凍住了般,完全動彈不得,這種感覺讓他有種莫名的絕望和恐懼。
「這是警告,若是憶敏有絲毫的受傷,我會讓你生不如死!」柳炎君冷冷的盯著申莫言,「你要感謝你口中的那個所謂的賤女人,你的生身母親,若不是她在遺書中言及,當初不該生你,生了你卻不能好好養你長大,期望上天眷顧讓你活的幸福。我現在就可以隨時取你性命!」
申莫言說不出話來,他突然明白了父親的不安,這個柳炎君,根本就是一個看似平靜,卻可以左右江湖的人物,不出手則罷,出手,必可傷人。
他突然懷疑,是不是父親的毒藥,終有一天只會害了父親他自己!
是不是,根本是柳炎君故意在戲弄自己的父親,讓自己的父親始終活在一種恐懼中,甚至不惜用自己的生命來製造毒藥,這根本就是一種自殺,慢性而絕望的自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