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會這樣?」楊宥天皺眉,似有怒意,「這些太醫都白吃飯的,連個中暑的毛病也看不好!可有叫三弟去看看?」
楊卉搖頭,歎息道,「您也知道,三哥一向不喜父親,如今父親病了,只怕他正拍手叫好呢,又怎會去給父親看病。」
「這叫什麼話。」楊宥天生氣地說,「丞相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他病了,大廈將傾,三弟卻還這般不懂事,真是叫人不快!」
楊卉抿嘴淡笑,「皇兄嚴重了,父親年邁,正好可借此機會好好休息一番。」
「這怎麼行!丞相可是朕的左右手,他若隱退,可是朕和朝廷,也是萬民的損失。這樣吧,改日,朕親自去請三弟,去叫他給丞相看病。」
*
到了蘇以心住的地方,楊宥天剛舒展的眉又皺緊了,怎麼這麼陰暗……
看到蘇以心仍然昏迷不醒,臉上仍是潮紅一片,讓楊宥天的心,揪了一下。
「太醫,她怎麼樣了?」楊宥天寒聲問道。
「回皇上,六王,蘇姑娘此次病重,高燒不退,引發舊疾,數病齊發,如果再不退燒,就……」回話的仍是當初給蘇以心看病的陳太醫,是太醫院資歷最老的一位。
「就怎樣?」楊宥天的聲音愈發的冷厲,駭得陳太醫差點說不出話來。
「就,就,只怕是撐不過來了……」陳太醫的聲音愈來愈小。
「廢物。」楊宥天罵道,鎮定地看著蘇以心,掩飾了心內的焦慮不安。
楊卉坐在床前,替蘇以心換著額頭上的毛巾,溫和的眼眸中閃動著淚光,看在楊宥天眼裡,更是憂心。
「回皇上,還有一個人,也許他可以讓蘇姑娘醒過來。」陳太醫小聲說道。
「你說三弟?」楊宥天微瞇著眸子,問。
「正是三王爺。」
「三哥,他會救以心嗎?」楊卉有些懷疑的問。
陳太醫想了想,說,「應該會吧,蘇姑娘還在六王府時,那次病重便是三王爺救了回來。」
「高深,去請三王進宮。」楊宥天吩咐道。
「不必請了,我已經來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在門口響起,正是有著妙手回春之名的三王爺楊宥卓。
楊宥卓懶懶地斜倚在門口,陽光灑在他身上,更顯慵懶迷人,那一雙狐狸眼,輕輕一挑,媚色勾人。
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楊宥卓慵懶一笑,有幾分妖異,而後緩步踱到楊宥天面前,作揖行禮,笑嘻嘻道,「臣弟參見皇上。」
「不必多禮,給她看病吧。」楊宥天的臉色未見有多少緩和。
楊宥卓也不在意,逕自來到床邊,楊卉喊了聲做招呼。楊宥卓微微點頭,手搭在蘇以心手腕上號脈,一抹驚訝劃過眼中,好半晌,才聽他歎著氣,非常難過的樣子,說,「真是可憐的丫頭,受了這麼多次重傷。不過還能活到現在,也是命大,各位放心,她命硬著呢,死不了。」
楊宥天倒也清楚蘇以心多次受傷,是以沒有過多表示,只淡淡說,「那就好,太醫說,要先退燒。」
楊宥卓微微挑眉,眼底閃過一絲怪異,面上卻不動聲色,說,「皇上放心,不出一個時辰,臣弟就能叫她退燒。陳太醫,將銀針給我。」
*
天空是灰暗的,陰暗之氣讓人窒息。
蘇以心茫然地看著四周,很是陌生的地方。
前方,遠處,是一條血黃色的河流,看不到邊緣,看不到盡頭,只覺那滾滾流水似要將天地所有都淹沒。
腳下,路旁,卻是開著妖冶艷麗的,她從未見過的大朵大朵的火紅的花,像是血液染紅的地毯。
有陰風吹來,蘇以心只覺腥風撲面,令人作嘔,她仔細看了看,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那河水裡,卻儘是她見所未見的孤魂野鬼,還有蟲蛇滿佈。
河上,卻有一座麻繩扎的苦竹浮橋,通往看不到的地方。
浮橋上,卻排著身形幾近透明的鬼魂,一個鶴髮童顏的老婆婆,面容安祥地給眾鬼魂遞上一碗碗的湯藥。
老婆婆旁邊,卻立著一塊石頭,上面刻著硃砂似的顏色的字——三生石,它靜靜地張望著著紅塵中那些準備喝孟婆湯、輪迴投胎的人們,靜靜地。
陰風撲面,厲鬼張牙舞爪,蘇以心害怕著,難道,這,這就是傳說中的,黃泉路?
難道,她竟要死了嗎?
她無措地搖頭,一步步往後退,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那開得火紅的花朵迅速掩蓋住了她的雙手。
「啊——」蘇以心嚇得大叫,趕緊收回手,爬起來。
奈何橋上,有歌聲渺渺,漸漸傳入蘇以心耳中,那幽幽的歌唱,卻似有安魂之用,讓蘇以心在那一瞬安寧了,幽幽地看著奈何橋上,眾鬼魂麻木地喝下孟婆湯,從孟婆身旁而過,然後消失在茫茫煙霧中,不見了蹤影。
寧了心神,蘇以心的心緒漸漸明朗。
往日受傷,無論是楊宥熙刺她胸口那一劍,還是七夕之夜被人暗殺傷重,都沒有看到書中所寫的地域,即便那晚大火,她最多不過,不過是恍惚看到地獄之門,看到牛頭馬面而已,而如今,卻是真真實實的感受到書中所說,忘川河,奈何橋,三生石,還有腳下的,紅色彼岸花……
對啊,蘇以心腦中靈光一閃,若是要死了,該有牛頭馬面牽走自己的魂魄吧?
她摸了摸自己的手,又掐了掐自己的臉,有疼痛的感覺,而且,似乎自己並不像那些奈何橋上的鬼一般,是透明的。
她笑了,她還活著,她沒有死……
只是,那她為何會來到這個地方?
不知從何處,似乎是從天而降,一個一襲白衣的人站在幾步開外,那人如烏玉般的黑髮如墨一般鋪灑在肩頭,那俊美的容顏,卻是雌雄難辨,渺渺煙霧中,總有些看不清,但是,蘇以心肯定,他比她見過的最美的安夫人還要絕世傾國。
那人唇角微抿,勾勒出一抹最傾國的微笑,朝著蘇以心走來,淡淡啟口,那聲音冰冷無溫,偏又溫潤細緻,「你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