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平遙 第4卷 第一百三十四章 清風吹散,往事如煙
    九月,傾情宮迎來了一位貴客。

    一大早,傾情宮的宮人便全部忙忙碌碌地打掃衛生,地毯、床鋪、生活用具,全部都換成了新的。就連寧後,都盛裝打扮,親自前去迎接貴客。

    雪櫻依舊一身粉紅的衣裳,在眾人的簇擁下踏上了傾情宮。她隔著一段距離遠遠地看著寧後,露出了久違的笑容:「阿馨……」

    寧後聽到雪櫻這一聲阿馨,勾起了久遠的往事,心中五味陳雜,淚水忽然就落了下來,她顫抖著叫出了很久不曾喊過的那個稱呼:「櫻姐姐……」

    曾經是最好的姐妹,然後又愛上了同一個男人,最後遠遠分隔兩地,十幾年不曾見面,這其中的曲折酸楚,又豈是三言兩語能說得清的。

    寧後牽著雪櫻在傾情宮內緩緩走著,細細看過傾情宮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櫻姐姐,你好好看看,這座傾情宮,這裡所有的一切,都是旭淵為你建的,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你……」

    「阿馨,」雪櫻打斷寧後的話,「你何必這樣說呢?你才是這傾情宮的主人,這一切都只是旭淵為你做的!」

    「不,櫻姐姐,你聽我說,旭淵當初為我建這座傾情宮,只是把我錯認作你罷了,因為我心底喜歡他,所以欺騙了他,也欺騙了你。他從一開始心裡喜歡的就是你,當年我就是怕他認出你來,才想盡辦法地把你趕走。可我知道,他待我再好,心底喜歡的也不是我,他想念的,不過是記憶中那一團模糊的影子罷了,他從沒有愛過我。」寧後看著這座奢華至極的宮殿,面上流露的神情,是外人從未見過的淒楚絕望。

    雪櫻也因回憶起往事而有些悲愴,「阿馨,你又何必執著於此。當年我救旭淵時,他眼睛不好,什麼也看不清,記憶中那團模糊的影子,也只是在他危難中救了他,給了他溫暖的照顧而已,那不算愛的,阿馨,你懂不懂?你在後宮這麼些年,做了這麼多錯事,旭淵都能夠容忍,他心底愛的,其實還是你吧……」

    「是嗎?」寧後慘然一笑,不置可否。

    時隔多年,那時安旭淵心裡愛的究竟是誰,是寧後,雪櫻,宇文妃,還是江湖名妓尚蝶衣,都已成了無可追溯的往事,如輕煙般飄散了,現在,又有誰說得清呢?

    寧後一邊落淚,一邊看著雪櫻:「櫻姐姐,我這一生做過太多錯事,欺騙旭淵,殘害宮妃,還傷害了兒女,但我一生中,最最不能安寧的,就是背叛了你。當年,我明知你與旭淵兩情相悅,卻想盡辦法拆散你們,因為我心裡太喜歡旭淵了,喜歡到沒有辦法,連良心都顧不上了。我們是最好的姐妹,你一直都待我像親妹妹一樣,可我卻背叛了你,從你手中搶走了旭淵,櫻姐姐,我……」

    「阿馨,別說了,我明白的。至少,至少你沒有害我,只是想盡辦法把我趕走,讓我離開旭淵身邊而已。」

    比起寧後對待其他宮妃的手段,這樣趕走雪櫻已經算作太仁慈了。而她這樣仁慈,又何嘗不是姐妹情深,於心不忍呢?寧後對她,最終還是狠不下心啊!

    雪櫻靜靜看著傾情宮的一桌一椅,忽然歎道:「阿馨啊,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陷在當年的情殤中,無法自拔啊!這一切早就過去了,旭淵也已經不在了,你又何必執著於往事,死守著過去呢?」

    寧後凝視著雪櫻,忽然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令她原本頹廢的面孔忽然顯得流光溢彩,「旭淵是不在了,但他的過去還在,他的基業還在,他的氣息還在啊!」

    雪櫻看著她的笑容,微微歎息,「阿馨,我問你一件事好麼?你騙過我那麼多次,這次,就不要再騙我了吧!」

    「櫻姐姐問吧,阿馨不會再騙你了。」

    雪櫻點點頭,問道:「平遙的身世,究竟是怎麼回事?」

    寧後微微有些詫異,問道:「那兩個孩子已經找過你了?」

    雪櫻嗯了一聲。

    寧後冷笑道:「我本以為給他們夫妻套上一個亂倫的帽子就能擊潰遙兒的內心,看來,是我太自大了。」

    「你為了守住旭淵的基業,竟然不惜這麼傷害平遙嗎?她就算不是你親生,也是你帶大的孩子啊,你怎麼忍心……」雪櫻一時間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寧後面色有些蒼白,「櫻姐姐,你說得對,對那個孩子,我是不忍心。可是,她要把安國拱手送人,她要毀了旭淵的基業啊!我怎麼能眼睜睜看著……」

    雪櫻低下頭,稍微冷靜後,才又說道:「平遙的身世,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告訴我吧,我不會和平遙說的。」

    「好,如果櫻姐姐想知道,那我就告訴你。」寧後道,「櫻姐姐可還記得宇文妃?」

    雪櫻回想了片刻,才道:「有點印象,是當年嫁給旭淵的靖國公主吧?我記不清了。」

    「你若是記得清,就會知道,遙兒是宇文妃的女兒,她和宇文妃長得還是有幾分相像的。不過,說起來真是可笑,遙兒最像的竟然是……」寧後忽然止住了話頭,只是看著雪櫻傻笑,她知道,即使不說,雪櫻也能明白她的意思。

    雪櫻十分驚愕:「這麼說,平遙和那孩子,真的是同父異母的親兄妹?」

    「不,不是。」寧後低下頭,繼續道:「你知道宇文妃當年為何莫名奇妙地失蹤了嗎?」

    雪櫻搖頭。

    寧後看著雪櫻,緩緩吐出四個字:**後宮。

    寧後深吸一口氣,將當年後宮的一段辛秘緩緩道出,「當年,旭淵為了政治需要,迎娶了靖國公主,也就是宇文妃,那時候,旭淵雖然把她丟在後宮,不理睬她,但我還是很擔心,宇文妃實在是長得很漂亮,而且出生又不比我差,我覺得她對我的威脅太大了,所以想了個辦法除掉她。我知道宇文妃呆在後宮,得不到寵愛,一定會很寂寞,所以找了個男人去誘惑她,畢竟心智不堅定的小姑娘是很容易對優秀的男人傾慕的。然後,我成功了……」

    「那個男人……」雪櫻心頭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寧後笑了,「櫻姐姐,這次你又猜對了,那個男人,正是程青烈!宇文妃怎麼說也是一國公主,普通的男人,她怎麼可能看得上?所以,那個男人必須非常優秀,值得深宮中有少女情懷的公主傾慕。那時的程青烈剛剛接手青衣閣,青衣閣的情況非常糟糕,而我既是辰國的公主,又是安國的王后,有足夠的能力幫助他,所以,我和他做了一筆交易。」

    雪櫻恍然道:「難怪,平遙生活在櫻花谷的那段時間,程大哥對她那麼好,原來她是他的女兒……」

    寧後繼續說道:「櫻姐姐,你也別怪程青烈。宇文妃的事,對他來說只是一個選擇,一種手段罷了,他那麼做,完全只是為了振興青衣閣。況且,那時,他還沒遇到你。說來也巧,如果沒有這筆交易,或許這輩子你和程青烈都不會相遇。」

    雪櫻點頭,「我知道。那,為何平遙最後會交給你撫養了呢?」

    寧後答道:「說來也真是天意,我做了那麼多壞事都瞞過了旭淵,唯獨和程青烈的這筆交易讓他知道了,接著,他查出了我之前做的一連串惡事,氣得想要殺我。那時,我懷著孩子,怕他傷害孩子,所以跑去找你,我知道,只要你在我身邊,他就不會殺我的。生下那孩子後,我知道宇文妃也懷孕了,那是程青烈的孩子,所以我更不敢把那孩子帶回王宮,只好派人把他送走了。我回宮後,就已經失寵了。不久,宇文妃生下一個女嬰,旭淵心存仁慈,不忍心殺那個女嬰,便把那女嬰抱來給我撫養了,剛好,我之前生的那個孩子被我送走了,那個女嬰便對外聲稱是我生的小公主。而宇文妃,她雖然可憐,但犯的畢竟是**宮廷的罪,旭淵沒有殺她,把她打入了冷宮。或許是為了隱瞞遙兒的身世,宇文妃**後宮,生下孽種的事被旭淵封了口,所以,這麼多年來,一直沒有人懷疑過遙兒的身世。可世上的事為什麼總是偏偏這麼巧合呢?最後,遙兒居然嫁給了我的小兒子。」

    雪櫻目光直視著寧後,肅然道:「阿馨,你知不知道,你這一生,愧對最多的,不是我,而是被你送走的那個孩子!他一出生,你就派人送走了他,如今他娶了平遙,你為了政治鬥爭,又非要給他們夫妻冠上一個亂倫的罪名,你有沒有想過,因為這一個亂倫的罪名,他們以後要承受世人怎樣的眼光?他們的孩子,一出生又要受怎樣的苦?平浩是你的兒子,那個孩子就不是嗎?」

    寧後被雪櫻一番話說得愣在了原地。

    「我走了,你好好想想吧!」雪櫻說完就轉身離去,走了幾步,又回眸看著寧後,道:「阿馨,我常常在想,平遙和雪兒從小一起長大,就能夠這麼親,我們兩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呀,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呢?難道就因為喜歡了同一個男人嗎?可我覺得,即使平遙和雪兒喜歡了同一個男人,她們的感情也不會變的,為什麼我們會走到今天?」

    雪櫻走後,寧後再也支撐不住,一下子癱軟在地上。

    她差點忘了,她最對不住的,還有那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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