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雪樓寒煙姑娘從不接客的規矩天下皆知,但此時平遙見宇文息對寒煙態度特殊,又聽得兩人之間言語過分親暱,正躊躇著是否要暫且離去迴避,卻不料很快便有粗喘嬌吟聲從芙蓉帳中傳出,平遙尷尬地躲在帷帳後,聽得這羞人的聲響面紅耳赤,又恐離去會驚動他人,一時間進退兩難。
芙蓉帳內,一夜春風渡。
等到後半夜宇文息更衣離去後,平遙才緩緩踱出帷帳,走到寒煙床邊,將床帳以銀鉤掛起。
芙蓉帳中似乎還殘留著男女交/歡氣息。寒煙抱著被子坐在床上,目光呆滯地看著前方,烏黑的長髮披散在肩背上,玉頸、後背瑩潤的肌膚上遍佈著青色的於痕。
「也太粗魯了些!」平遙從屏風上拉下中衣為寒煙披上。
「他對你溫柔嗎?」
平遙愣了愣,才意識到寒煙口中的「他」指的是步非,她紅著臉忸怩地答道:「剛成親的時候也這樣,後來就好些了。」
平遙話未說完,寒煙眼中的淚水就大滴大滴地落了下來。
平遙拿起絹帕替寒煙拭去淚痕,無奈地歎道:「既然不願意,為什麼還要……」
寒煙淒涼地笑了笑,「一夜換一條消息,公平。而且,這是我和他之間的老規矩了。」
平遙悚然一驚,原來如此!先前她還奇怪,以宇文息的敏銳嚴謹度,又怎會不知寒煙是在套他的話?原來他是故意透露的,而其間又隱含著這樣一條潛規則——令寒煙最為厭惡痛恨的肉體契約!
但以寒煙的冷清性情,素來只談風月不提政事,又怎會有這樣一條所謂的老規矩?平遙唯一能想到的,只有步非!
「寒煙姑娘,步非以前是不是常托你打探消息?」
寒煙抹去淚水,道:「集雪樓是靖國貴族公子消遣的雲集之處,所以公子偶爾會托寒煙打聽些事。」
「那他知道嗎?」
寒煙輕鬆地笑了笑,「不知道,寒煙也不會讓他知道,這件事,還請夫人保密!」
平遙看著寒煙,竟感到一種徹骨的悲哀與無力,「你為他做出這麼大的犧牲,為何卻不肯讓他知道呢?」
「難道讓他知道我已經是出賣肉體的骯髒齷齪的女人嗎?如果可以,我希望在他心裡,我永遠都是那個臨水而歌、冷傲清艷的寒煙。所以,答應我,不要讓他知道,可以嗎?」
平遙心中一酸,一時間竟連寬慰勸解的話也說不出口,只覺得心底涼颼颼的,說不清是什麼感覺,只能低垂著眉眼,做出能令寒煙寬慰的承諾:「好,我答應你!」
寒煙斂住內心的傷痛,道:「目前已經知道青蕪姑娘在城西的軍營做軍妓,下一步……」
平遙忽然打斷寒煙的話:「不,接下來的事,寒煙姑娘就不要插手了,我自己來。而且,以後,姑娘也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了,真的不值得!」
寒煙笑了笑,「不,值得的。」
平遙從集雪樓倉皇逃離了,她不知要以怎樣的態度來面對一個深愛著自己丈夫,並且為他犧牲到這種程度的女人。她一方面對寒煙感到憐憫、悲哀,一方面又在懼怕、吃醋。
沒錯,她在吃醋,雖然莫名其妙又很不應該,但她還是心裡酸酸的,不好受,她在吃醋!
平遙望著遠在身後的集雪樓,自嘲地笑了笑。若是從前的她,會怎麼做呢?
毫不留情地利用!她心裡可能會有一點點的難過、不忍,卻不會妨礙自己利用寒煙的心思!因為寒煙可以說是救出王姐最簡潔的途徑了。說不定,她還會以步非的名義做出虛假的承諾,誘騙寒煙奮不顧身地幫助自己。沒錯,她一定會這麼做,雖然可惡,但曾經的她就是這麼絕情冷酷之人!
只是現在,她再也下不了手了,甚至連利用寒煙都做不到,她實在不忍心再做出任何傷害這個善良、悲慼的女子的事了。
人心不是石頭做的,會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