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平遙 第3卷 第九十六章 童年縮影
    平遙與鈴鐺比蕭敬之早一個時辰到達滄瀾江。

    利用這一個時辰,平遙從鈴鐺身上取下一枚通透瑩亮的玉珮,前往當鋪賤賣了五千兩紋銀,買下了滄瀾江邊所有的船隻,又僱傭勞力將所有的船隻底下都鑿出一個指甲大小的洞,擱淺在岸邊,唯獨留下一艘完好的小船,漂浮在岸邊。

    做完一切後,平遙便帶著鈴鐺坐在小船上,等待循跡追捕而來的蕭敬之。

    「你之所以做完這一切,帶著我在這小船上等我三皇兄,到底有什麼目的?把我扔下,趁著人還沒追來趕快離開,豈不是更好?」

    平遙笑了笑,「我之所以這麼做,其一是想將你安然交至蕭敬之手中,以防中途出什麼意外,到時背上個殺害祁國小公主的罪名,只怕蕭敬之無論如何也得追殺我到天涯海角了!其二,我必須與蕭敬之做個了結,解決後續的麻煩。我這個人啊,最怕麻煩了……」

    「你就不怕我三皇兄一旦追上了,不放你離開?」

    「不會,因為你在我手上。蕭敬之的人馬之所以一直不敢上前,也正是因為你在我手上的緣故。」平遙抱膝坐在船頭,微微仰面望著幽藍的天空,眉目間沉澱著滄海桑田的寂寥與惆悵,「在沒有親情可言的天家皇室,父親一味專注於皇權,防備著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母親一味專注於爭寵,甚至連親生子女都只是邀寵奪權的工具;而兄弟麼,同自己一樣有權繼承皇位的皇子,全部都是自己登上帝位的絆腳石!所以,在皇室之中,兄長往往對沒有爭位威脅的妹妹異常之寵愛,因為這是皇室之人對親情唯一的寄托了。」

    鈴鐺呆呆地凝視著平遙,神情十分複雜,說不清悲喜。

    平遙笑了笑,繼續道:「你與蕭敬之並非同母的親兄妹,你的生母是中宮皇后,皇長子蕭宸之的生母,而你卻不與你一母同胞的太子哥哥親近,反倒與蕭敬之交好,其間緣由,不過是因你看出眾皇子中,蕭敬之最有望登位!你一來不想被將來爭位中落敗的太子牽連,二來又希望蕭敬之登位後自己的權力與地位能更上一層樓,所以才有了今天的局面!鈴鐺啊鈴鐺,你真的很像當年的我,若非你生為女子,年齡又尚小,否則只怕現今的祁國又是另一番風貌啊!」

    鈴鐺狠狠一笑,「的確,你說的都沒錯,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但你卻料錯了一點。寵愛?親情?皇室之中這些根本不存在!你以為三皇兄寵我嗎?不,他只是看中了我的才能,把我當做他奪位的利劍才會這麼重視!我們之間,沒有親情,只有利益!」

    平遙怔愣地看了鈴鐺半晌,她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自己,正在殘酷畸形的鬥爭環境中成長起來。她仰面望著天空,蔚藍的天幕、悠悠的白雲、自在的燕雀,心裡卻忍不住悲泣,回想起同樣在殘忍無情的環境中艱難成長歷練的童年,以及深愛自己卻被自己辜負甚至背叛利用的王兄、王姐,更是心中一時千頭萬緒,酸甜苦辣齊齊湧了上來。

    曾被自己傷害辜負過的人兒,對不起,今生我只能辜負你們,為了這天下蒼生,為了煎熬與水火中的萬民,你們會原諒我的,對麼?

    王兄、王姐……

    平遙抿抿嘴,哀歎道:「他一定是愛你的,只是像蕭敬之那樣的人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感情罷了,其實……」

    平遙話還未說完,便有一道刀鋒閃過——鈴鐺握著精緻的匕首狠命向平遙刺來。平遙當下一驚,急忙閃躲,卻仍是被匕首擦過左臂。微微發黑的濃稠血液緩緩流出,在雪白的衣衫上染出朵朵猙獰的血花,一點點擴散暈染開……

    有毒!

    電光火石間,平遙點住鈴鐺胸前幾處大穴,然後迅速將傷口的毒血吸出,直到流出的血液色澤鮮紅,才從鈴鐺身上撕了一條布帶,將傷口包紮起來。

    鈴鐺見自己被平遙撕爛的衣裙,微微有些慍怒,再瞥一眼平遙左臂的傷口,面上不禁露出些許得意之色——即使將毒血吸出,仍有部分擴散的毒素殘留在體內。

    平遙抬起鈴鐺精巧的下巴,笑了笑,「得意嗎?」

    「得意!」

    平遙淡淡地凝視著鈴鐺,她的神情極其清雅悠然,卻無端地令鈴鐺產生一種毛骨悚然之感,懼怕、驚恐宛如毒蛇般沿著脊背一寸寸的攀爬,那麼陰森,那麼詭異……

    平遙挑挑眉,撿起那把精緻地匕首,映著雪亮的刀鋒在鈴鐺面前晃了晃,「再強悍的人也會有脆弱、心緒裸呈之時,而你恰巧利用了這一點,在我恍惚失神的片刻用帶毒的匕首刺中了我。我不否認你很聰明,只不過,在我面前,你還嫩了點兒!」話音未落,只見刀鋒閃過,鈴鐺的肩頭已多了一道傷口。

    平遙笑了笑,「本來想劃臉的,後來想想還是不要了,這麼俏麗可愛的面孔,劃花了多可惜!鈴鐺啊鈴鐺,你以為我中了毒就會被你牽制嗎?你太天真了,還沒見過什麼叫真正的狠絕!」

    說完,平遙將掌心按在鈴鐺背上,渾厚的真氣沿著後背緩緩導入鈴鐺體內,身上的血液也迅速流通起來。與此同時,毒素也隨著血液迅速傳遍了鈴鐺全身。

    平遙看了看鈴鐺烏青的嘴唇,笑道:「現在我倒要看看,是誰比較得意!」

    鈴鐺驚恐地喘著粗氣,畢竟還是十一二歲的小孩子,竟急得哭了出來,「快解開我的穴道,求求你!我求求你!」

    平遙聽了手指一點,解開鈴鐺身上的穴道。

    身體得以自由活動後,鈴鐺慌忙拔出插在髮髻上的一枚木簪,手指靈巧地按動木簪上的機關,簪子便如同一個小木匣一般自動橫向打開,一排米粒大小的褐色藥丸整齊地排列在暗格中。鈴鐺慌忙取出一顆藥丸塞入口中。

    平遙也捏起一枚藥丸,放在鼻端嗅了嗅,復又伸出舌頭舔了舔,確認無誤後方服下。

    約莫過了一刻鐘,鈴鐺才平靜下來,喘著粗氣道:「果然夠狠的,要死也拉我陪葬!」

    平遙伸出修長秀麗的食指晃了晃,搖頭歎道:「嘖嘖……拉人陪葬這種沒用的蠢事我是絕對不做的!我之所以讓你中毒並將你身上的毒素迅速擴散,不過是想讓你拿出解藥罷了!」

    鈴鐺驚魂未定地嚥了口口水,問道:「你如何確定我身上帶有解藥?」

    「並不確定,只不過按常理來說應該會有,你總要防止自己中毒吧?只不過解藥會藏得非常隱秘,外人無法得知罷了。就算你沒有解藥也無所謂,我大可以等你毒發身亡後,自己去配藥,反正我體內毒素極少,不會很快毒發身亡!」

    「果然夠狠的!」

    「你要學的,還多著呢!」平遙笑了笑,便起身立在船頭,望著煙霧沉沉的遠方,「來了!」

    大隊的人馬迅速趕至滄瀾江邊,沿著江岸一字排開,蕭敬之騎馬立在隊伍中央,手握著一把寶劍遠遠指向平遙,「放了鈴鐺!」

    「接著!」平遙提起鈴鐺,用力一甩,便將她拋向了岸邊。蕭敬之見狀,慌忙起身,從空中接住了鈴鐺後,又穩穩落在了馬匹上。

    蕭敬之此時的面孔就如同嚴冬冰封的江面,僵硬而冷厲,他狠狠地怒視著平遙,撕心裂肺地吼道:「為什麼!?」

    平遙輕歎一聲,「蕭敬之,你這又是何苦,我不愛你,那麼一切都只是枉然!」

    枉然?一切都只是枉然……

    不,他不甘心!他為她做了那麼多,費盡心思將她留在身邊,即使被父皇責難也要保護她,每天小心伺候地陪著,對她百依百順……她還有什麼不滿意?為什麼要一直騙他?他這樣為她,到頭來卻只得到一句一切都只是枉然!

    「蕭敬之,你生在皇家,性子素來狂傲霸道,我此去你也必然不會善罷甘休。不過,我還是奉勸你一句,別再找我,回到南朝,那裡就是我的天下!船家,上路!」

    蕭敬之望著漸漸遠行的船隻,心頭又是傷心又是憤怒,他痛苦地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追!」

    眾人聽令後,均下馬至岸邊,將擱淺在岸上的小船拖入江中,幾個人乘一條船追去。

    鈴鐺明知這些小船船底都被鑿了小洞,眼見蕭敬之正處盛怒之中,也不敢吱聲。

    「呀,不好了,船進水了!」

    「啊,救命啊,我不會游泳!媽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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