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和的春風吹走了冬日的寒冷,河面的冰凍漸漸融化,溪水沿著山川潺潺流過,發出叮叮咚咚的響聲。明麗的春日,百花爭妍、蜂飛蝶舞,處處透著歡快明朗的氣息。
開滿映山紅的山谷間,一條崎嶇的山路蜿蜒而過,通向無窮無盡的遠方。
這日,這條少有人煙的山路上駛來一輛朱纓寶蓋的馬車,駕車的是一位年約二十的白衣少年,容色秀麗,氣質灑脫,此人便是步非。
「姐姐,冬天都已經過了,再這樣我要被你熱死了!」雪兒看著嚴嚴實實裹在身上,將自己包成一個粽子的狐裘欲哭無淚。
平遙伸手為雪兒緊了緊衣領,不以為然道:「現在仍是初春,天氣涼,再說,北朝的氣候比南朝干冷,你身子又弱,抵禦不了寒氣,當然要多穿些衣裳!」
「那也沒必要把我裹成一個球啊!」
平遙正欲說話,轆轆行駛的馬車忽然停了下來,她皺了皺眉,掀開厚重的車簾,問道:「怎麼回事?」
步非道:「前面路上橫躺著一個人,把路給堵住了。」
平遙聞言扶雪兒躺好,下車與步非一同前去視察情況。
躺在路中央的是一名二十四五歲的青年男子,錦衣華服,深目薄唇,面容很是英俊,即使昏迷之中,渾身上下亦透著一股凌厲狂傲的霸氣。男子面色蒼白、氣息虛浮,胸前有幾處劍傷,似乎是被仇家追殺,一路逃亡致此。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步非、平遙正欲將這男子搬至路邊,好駕車離去,卻隱隱約約聽得遠方傳來一陣喧囂聲。兩人皆是習武之人,耳力奇佳,大約能分辨出人群是在數里之外,大約有數百人之多,馬蹄聲整齊一致,顯然受過嚴格的訓練,不像是普通的路人、商旅,倒像是訓練有素的軍隊鐵騎!
倘若那隊訓練有素的軍隊鐵騎是為了這名受傷的青年男子,那他的身份便值得商榷了,值得如此興師動眾之人,必然不會只是普通的富家官宦子弟。且這男子的容貌氣質不凡,必然大有來歷!
滄瀾江以南是安氏皇朝,俗稱南朝,滄瀾江以北的大陸,南朝人俗稱之為北朝。然而北朝並不如南朝一般是個統一的皇朝,而是多國並立的政局,其中以陽國、封國、祁國、玥國四國最盛,各霸一方。但分散的北朝卻遠比統一的南朝來得太平,由於數十年前陽國、封國、祁國、玥國四大國的國主曾於滄瀾江邊定下四國盟約,各國和平相處,互不干擾,各自為政,整個北朝相對而言還算太平。
如今,他們剛過滄瀾江,正在四大國中的玥國地域內。既然北朝各國互不干擾,那麼能出現在玥國國界內的大隊鐵騎,必然是玥國軍隊了,而這名青年男子約莫也是玥國的貴族政要。
那隊鐵騎或許是追殺這名男子的仇敵,又或者是前來施救的部下。倘若那隊鐵騎是仇敵,前來殺了這名男子也就罷了,只怕又會多出一些殺人滅口、殃及池魚之事;倘若是施救之人,只怕又會誤會步非等人下手殺害這男子,同樣也會惹來麻煩。
無論如何,這件麻煩都是逃不掉的了。
兩人無奈歎息一聲,相互交換一個眼神後,便迅速動手將那男子扶起,塞到車廂內側,再將車廂內的錦被壓在他身上,最後脫下裹在雪兒身上的狐裘,鋪在棉被上,做成一個靠墊。迅速佈置好一切後,雪兒與平遙坐回車廂,舒適地靠在鋪著狐裘的靠墊上,步非駕著馬車繼續前行。
那隊鐵騎行至此處後,攔下馬車搜查了一番。一名首領模樣的人拉開車簾,見車廂內坐著的是兩個年少女子,並無古怪,便歸隊上馬,率著大隊人馬絕塵而去,繼續搜尋。
待那隊人馬走遠後,平遙才扶雪兒坐至別處,取下蓋在錦被上的狐裘,重新披到雪兒身上。
雪兒問道:「這男人怎麼辦?」
「扔掉。」平遙淡淡道,「剛才那位鐵騎首領,見了我們這樣的容貌,不但沒起色心,更是看都沒多看一眼,可見此人品性不低,自然官職也不低。而這個男人竟值得他率兵千里追蹤,自然不是普通人,只怕留著會有麻煩。」
「咳咳……」錦被中傳來幾聲悶哼,那男子掀開捂在身上的錦被,目光沿著車廂掃視一圈,最終落在了平遙身上,「姑娘心思玲瓏,思悟敏捷,應該也不是普通人吧!」
雪兒冷笑一聲,「原來你是醒著的!既然如此,何必裝暈?」
那男子笑道:「自然是為了躲避那群人的追捕!追兵將至,而前方又恰好駛來一輛馬車,若駕車的是如姑娘一般的聰明人,自然懂得避禍,將我藏匿起來;若是普通的山野草民,我假裝昏迷,更容易將其擊殺,以防他們到時向追兵洩露了我的行蹤。」
雪兒怒道:「你將這些話說出來,不怕惹怒了我們,殺了你嗎?」
男子笑了笑,眸中閃爍著高傲自信的光芒,宛若燦爛的星辰,「那是因為我相信你們是聰明人,所以想讓你們知道我也是聰明人。」
「然後呢?」平遙淡淡地瞥他一眼,神色冷寂、清淡,清雅從容,她對那男子笑了笑,諷道:「所以你想和我們做一樁聰明人之間的交易?」
男子因平遙漠然輕慢的態度,心中微微有些不舒服,卻仍是佩服她的聰明才智,他點了點頭,道:「姑娘果然聰明!難道姑娘沒有什麼想要的嗎?錢財權勢,我統統都可以給你們。」
雪兒嗤笑一聲,「我們自己本身就是錢權多多之人,哪還會貪圖這些勞什子東西?」
那男子顯然沒料到自己會得到這樣的待遇,怔愣了片刻,才問道:「那兩位姑娘想要什麼?」
雪兒翻翻白眼,道:「血靈果。你有嗎?」
「血靈果!?」男子顯然吃了一驚,卻很快平復了下來,「血靈果是人間聖物,我祁國皇室恰好有一顆,但此等寶物豈能隨意得到的?」
平遙淡淡地瞥那男子一眼,道:「你是祁國皇室之人?」
男子點點頭,微微一笑,只是這一笑便徹底彰顯出他一身的尊貴霸氣,貴胄天成,「正是!」
平遙嘴角一勾,露出一抹雍雅的淺笑,宛若花間照水,「如此看來,這筆交易,確實值得談談。說罷,你要我們做什麼?」
那男子卻不答話,呆呆地盯著平遙的笑容,竟是看癡了。
雪兒怒道:「別看了,眼珠子都掉下來了,色狼!」
男子回過神,臉上卻沒有任何尷尬的神情,深邃的目光彷彿瞄準獵物的雄鷹,凌厲、準確、自信,「在下祁國三皇子蕭敬之,請問兩位姑娘如何稱呼?」
平遙道:「外面駕車的是我的丈夫,姓步,這位是我妹妹,姓程。」
蕭敬之拱拱手,道:「原來是步夫人,程姑娘!」
雪兒冷笑一聲,「廢話少說!到底要我們做什麼?」
蕭敬之道:「我身受重傷,又一路受我大皇兄追殺,只怕很難安然歸國!我本是想請你們護送我回祁國,但血靈果是人間聖物,姑娘提的條件實在過高。」
雪兒道:「既然不願意,還廢什麼話?」
蕭敬之道:「憑幾位的風貌品行來看並非俗人,且從步夫人方纔的談吐來看,也的確是才智過人,所以我想請各位回祁國後,多幫我一些忙,如此一來,和姑娘提出的血靈果的條件自然對等了!」
平遙思忖片刻,問道:「方纔聽殿下說,是被殿下的大皇兄一路追殺至此,祁國國內可是在奪嫡?」
蕭敬之讚賞地點點頭,道:「步夫人果然聰明!」
「好,我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