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一抹稀薄的朝暉從木窗斜斜灑落,瀉下一地的溫馨與靜謐。
平遙緩緩睜開惺忪的睡眼,入目的便是守在床邊的步非。他坐在床沿上,額頭靠著雕花木欄,靜靜的沉睡著。幾縷凌亂的鬢髮順著臉頰輕輕滑落,遮住秀麗的面容,形如月牙的濃密羽睫微微低垂著,投下一片纖長的陰影,映著他優美的側臉靜謐如畫。
平遙心中溢出一股暖流,如花香般縈遍全身,將一月來所受的委屈傷痛悉數治癒了。她微微一笑,忍不住伸手撫上步非的臉頰,宛如琉璃般無暇的指尖沿著額頭、眉、眼,輕輕描摹著他臉上的輪廓……
睫毛微微顫動了兩下,步非睜眼望著平遙,似乎鬆了口氣的樣子,「你終於醒了。」
平遙猝不及防地看著忽然甦醒的步非,面上一紅,尷尬地收回仍停留在步非臉上的素手,害羞地點了點頭。
「你受了很重的內傷,已經昏迷兩日了,幸好內功深厚,才不至於有大礙,不過,身上的傷大約要修養兩個月才能痊癒。以後,不許這麼拚命,即便你不心疼,我也捨不得。」
步非一邊說話,一邊扶平遙坐起,順手在平遙身後墊了兩個棉花枕頭,使她靠得舒服一些。
平遙一邊乖乖任由步非擺弄著,一邊旁敲側擊地問道:「你怎麼到帝都來了?不是在成親嗎?」
步非眉一挑,促狹道:「怎麼?醋勁這麼大?醒來第一句話就是審問我。」
平遙不服氣地抿抿嘴,便很沒出息地鑽到步非懷裡,臉頰輕輕在步非胸口磨蹭著撒嬌。
步非又是無奈又是滿足地歎息了一聲,伸手將滑落的棉被拉上,裹住平遙單薄的身軀,然後將她擁在懷裡,「還好意思問我,你敢說雪兒那丫頭在婚禮上鬧的那一出不是你默許的?」
平遙忽然掙開步非的懷抱,憋屈地看著步非,道:「若是雪兒不去阻止,你是不是就真的要和她成親了?」
步非不顧平遙的掙扎,強行將她禁錮在自己懷裡,下巴擱在平遙肩上悶笑道:「醋勁還真大!」
平遙一聽這話,惱羞成怒,愈發掙扎起來,想要脫離步非的懷抱。不料,環繞著肩膀的手臂剛鬆開些,一個吻便壓了下來。口中充斥著一股溫柔而強硬的男性氣息,平遙神智開始恍惚起來,掙扎也愈發微弱了,甚至開始棄械投降。
戀愛中的女人都是白癡,說的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微涼的空氣在綿長的親吻中溫度漸漸上升,氣息的交融、唇齒的纏綿將體內的血液點燃,呼吸也開始紊亂,已分不清誰是主動誰是被動,彼此都都愈加的渴望對方,理智在情慾的衝擊下轟然坍塌……
細密的親吻一路蜿蜒而下,逗留在頸間親暱而憐惜地啃咬著。步非單手箍著平遙的腰,騰出一隻手輕輕撩開平遙的衣襟。
正在此時,客房的大門被人一腳踹開。易水雲瀟灑恣意地大步走入。
平遙見狀慌忙攏住衣襟,將臉埋在步非懷裡,羞得不敢見人。他們這樣,怎麼有一種被人捉姦在床的感覺?
步非瞥一眼平遙通紅的耳根,寵溺地笑笑,展臂將她擁在懷裡。他挑挑眉,望向破門而入之人,「前輩有何要事?」
易水雲微微錯愕地看著房裡的情形,大約弄明白怎麼一回事後,不懷好意地笑道:「我在隔壁打坐時忽然感應到這裡發生了一些不好的情況,所以連忙趕過來阻止。」
步非嘴角抽搐了兩下,這種事……也是可以感應到的嗎?他對著易水雲道:「男歡女愛,天經地義,怎麼能算是不好的情況呢?」
平遙臉上的紅暈剛剛散去,聽得步非這句男歡女愛,心中羞恥不已,臉上立馬又泛起一陣潮紅,彷彿要燙得燒起來。
易水雲大概沒料到會有人對她講這樣的話,驚訝得差點把下巴掉了下來。她揉了揉臉,緩和了一下僵硬的肌肉,顰眉望著平遙,道:「安兒,你怎麼看上了這麼一個輕薄的小子?」
平遙偷偷瞄了易水雲一眼,抿抿嘴,聲音細若蚊蚋,「我喜歡他。」
易水雲見平遙羞澀的模樣,玩心大起,「乖徒弟,他有什麼好的?盡會輕薄你,師父給你找個更好的!」
平遙氣急敗壞地嚷道:「師父!」
易水雲無奈地舒了口氣,眉目間隱約沉積著歲月的滄桑,她欣慰地笑道:「從小看著你長大,難得你竟也有這般孩子氣的時候,即便在你童年時代也……唉!看來,你是真喜歡這小子!也罷,你們年輕人的事啊……」
平遙望著眼前歷經滄桑卻依舊瀟灑無拘的師父,心中一時感慨萬千,她歎息一聲,問道:「師父找徒兒有什麼事麼?」
易水雲懶洋洋地打了個呵欠,身子一歪,便倒在一張紅木大椅上,「也沒什麼事,只是來看看你的傷勢,我那一掌下手可不輕啊!」
平遙微微一笑,道:「師父愛的,一來是自由,二來便是美食,能勞師父為弟子在此逗留兩日,真是奇跡啊!」
易水雲上前捏捏平遙水嫩的臉蛋,「嘻嘻,你忘了,師父除了自由和美食以外,還愛美人啊!這麼漂亮的徒弟身受重傷,旁邊又有個輕薄的小子惦記著,你叫師父怎麼忍心走開啊?」
步非被氣得直翻白眼,「前輩就一定要認為晚輩是輕薄之人嗎?」
易水雲眼一瞪,「難道不是嗎?你剛剛都幹了些什麼?」
步非嘻嘻笑道:「晚輩與平遙早有婚姻之約,也算不得輕薄,早晚的事嘛!」說罷,步非從懷裡掏出一枚鈴蘭璧玉,塞到平遙手中,低頭吻了吻她的嘴角,柔聲道:「這次不許再給別人了。」
平遙接過璧玉,躲在步非懷裡害羞地點點頭。
易水雲眸光一閃,目光如烙鐵般直直的盯著鈴蘭璧玉,半晌,露出一抹極為恍惚的笑容,將眸光透過木窗飄向天外,「難怪,原來你是他的傳人……」
「師父……」
步非換個姿勢,將平遙摟在懷裡,讓她靠得更舒服些,道:「晚輩要帶平遙回碧落峰一趟,前輩可願同行?相信師父也很想見到前輩,畢竟數十年不見了。」
易水雲瀟灑一笑,一掃眉宇間的郁色,落下一地歡快恣意的笑聲,「不必了,我本是無拘之人,能在此逗留兩日已是極限,又怎會束縛自己拘於世俗?易水流雲,本就該漂浮於天地間,來去無蹤。再會了,替我向寧遠問好……」
話未說完,人已飄出天外,只剩下隱隱約約的話語伴著清風從遠處傳來,自自在在、瀟瀟灑灑地碎了一室。
「你帶我回碧落峰做什麼?」平遙抬頭看向望著木窗出神的步非。
步非點點平遙的鼻尖,促狹道:「難道不該帶我未來的妻子回去見見我師父?」
平遙面上一紅,嘴硬道:「誰要嫁你?」
「不嫁?真的不嫁?」步非嬉鬧著將手伸到平遙腰間撓她癢癢,惹得平遙笑著在床上打滾,將棉被都踹到了地上,連連求饒,「啊……不要!呵呵呵……好癢啊,不要……」最後兩人嬉鬧得團到了一起,滾在床上,直到步非發現平遙衣裳單薄,身體有些微涼,才停手放過她。
他脫去鞋襪,躺在床的外側,掖了掖被子,將平遙輕輕擁在懷裡,道:「你身上有傷,需要靜養,碧落峰就在帝都外,所以我想先帶你回碧落峰休養些日子。至於和靈素的婚事,我確實欠你個解釋……」
平遙乖乖躺在步非懷裡,伸手輕輕抱住他的腰,神情宛若花間照水,淡而寧靜。
步非繼續說道:「當日,我在昭陽宮外,聽到你與辰王的談話,便以為你要嫁與辰王為後,所以……」
平遙接下步非的話:「所以你就打算娶靈素為妻嗎?」
「你呀,真是個小醋缸!」步非搖頭笑道,「我只是在賭,倘若你前來阻止,那便說明你與辰王的婚姻之盟不過是權宜之計,你並無意於他;倘若你任由我與靈素成親,那便說明你當真想要那頂后冠。」
「那倘若雪兒不去阻止,你就真的要娶靈素嗎?」
步非挑挑眉,道:「當然不會了,我還不至於為了賭氣而把自己的婚姻賠上。即便雪兒不來,我也自有辦法!」
平遙抿抿嘴,甜蜜地笑道:「這真不像是你會做的事,倒像是我的辦事風格!」
步非想了想,神情頗為苦惱,「也是!按我的脾氣,你喜不喜歡我,直接問你不就可以了,反而搞出這些子麻煩拖沓的事來。難不成,我是被你傳染了?」
平遙厚著臉皮玩笑道:「可能是你太愛我了!」
步非在平遙額頭落下一吻,嘴唇貼在她耳邊輕聲道:「對,是我太愛你了……平遙,我愛你。」
平遙,我愛你。
平遙……我愛你……
心裡雖然早就知道他喜歡自己,但聽到這句我愛你,平遙仍是忍不住激動了一把,她抱著步非追問道:「只有我嗎?只愛我一個人嗎?沒有靈素,沒有寒煙?」
「對,沒有靈素,沒有寒煙,只愛你,只愛你一個人。」
這一次的波折,不過來源於彼此間小小的誤會,卻帶來這麼多崎嶇坎坷的困苦,令兩人同時意識到彼此坦誠相待,不欺騙隱瞞、臆度猜測的重要性。平遙依在步非懷中,輕聲道:「步非,以後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都要相信彼此,也不要對彼此有任何欺瞞,好嗎?」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