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昕薇從昭陽宮回來時,平遙正閒閒地呆在書房中作畫,意態悠閒散漫,從容不迫。與步非的感情糾葛似乎未對她造成半點影響,起碼表面上是這樣。
「公主,帝都有情況。」
「哦?」平遙擱下手中的硃筆,饒有興味地望著昕薇。
「靖軍已攻佔帝都,卻攻不下皇宮。說來很是奇怪,有一日清晨,皇宮忽然被大霧環繞,起初眾人以為只是普通的晨霧,誰知那大霧一直到了正午都未散去,一直籠罩在皇宮外。更奇怪的是,外面的人只聽到迷霧裡有兵器相撞和人慘叫的聲音,卻不知裡面到底發生了何事,包圍著皇宮的靖軍,只要進入迷霧的,便再沒人出來過。」
平遙一字一句地說道:「攝、魂、陣!」微微瞇了瞇怒氣氤氳的雙眸,繼續問道,「靖軍情況如何了?」
昕薇答道:「現如今,帝都興起了一陣鬼神之說,眾人皆以為是靖王謀反觸怒了上天,所以招致報應了。靖軍目前已是人心惶惶,大有潰敗之勢,靖王也已派人八百里加急命陸文瑾撤兵,但陸文瑾卻一意孤行,執意不肯退兵,並命令靖軍守住皇城,按兵不動。」
平遙難得露出一絲讚賞的笑容,「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真不愧是我的瑾兒!」
書房外走來一名粉衣宮女,跪於殿前稟報道:「公主,辰王請您前往昭陽宮議事。」
「知道了。」
待平遙領著雪兒、昕薇到達昭陽宮時,辰王與諸將早已開始議事,眾人慷慨激昂,唾沫橫飛,情緒很是高漲。
殿外景色蕭索,殿內人聲鼎沸。
「如今的情況對我辰國來說可以說是大為有利!原以為靖軍能輕易攻下皇宮,如今看來,靖軍似乎也是舉步維艱啊!既攻不下皇宮,又不甘輕易退兵,這樣進退兩難的僵持只會令他們兩敗俱傷!」
「坐收漁翁之利是好,但萬一陸文瑾忽然退兵就不好了!依末將看,還是盡快發兵來得保險些!」
「依末將看,還是再等等好些。倘若我們發兵,靖軍必然會全力對付辰軍。多等些時日,靖軍就多損耗些,氣勢也必然會敗落下去,到時候自然不攻自破!」
……
平遙在一片喧囂聲中緩步踏入昭陽殿,仿若漫步雲端,清雅高華,眾人也因她的到來自覺地安靜了下來。她的聲音不高,卻乾淨清亮地灑遍了殿內的每一個角落,「辰王,不可發兵!」
慵懶妖媚的辰王嘴角揚起一抹興味盎然的笑容,宛如明麗的罌粟,他懶洋洋地問道:「哦?為何不可?」
「辰王可聽說過攝魂陣?」
「攝魂陣!?」
殿內立刻又泛起一陣沸沸揚揚的嘈雜聲。不因別的,只因這攝魂陣實在太玄乎,相傳,攝魂陣是世間最為凶殘的陣法,進入迷陣中的人首先會被幻象所迷惑,激發出人性中最深層的恐懼,然後心智會漸漸迷失,開始互相殘殺甚至自殘。而死於這陣法中的人的魂魄便會被迷陣所攝取,最後成為守護迷陣的亡靈,使攝魂陣變得越來越強大。但這麼玄乎的陣法只是傳說而已,並沒有人真正見過,也就是說,在眾人心裡,攝魂陣是根本不存在的。
平遙並不理會眾人的嘈雜與疑惑,繼續說道:「皇宮外所部的迷霧,便是攝魂陣最外層的霧障!」
辰王的神情變得略有些凝重,他對奇門遁甲並不瞭解,但也深知其中利害,攝魂陣現世,便意味著他們面對著一個極為強大的敵人。
平遙淡然一笑,道:「所以,平遙希望辰王能允平遙時日光景,十日後,便可起兵。」
辰王淺淺一笑,「公主是說,十日後,公主便能研究出破陣之法?」
「是!」
「好!本王便允你這十日光景!」
站在平遙身後的雪兒卻只是一心注意著靜坐在殿內的步非與靈素,於是便在這探討軍情的嚴肅時刻大煞風景地來了一句:「步公子與靈素姑娘可真是如影隨形,如膠似漆啊!」
一時間,所有的注意力都投注到步非與靈素身上。步非本身性子就放蕩不羈,對這樣萬種矚目的情況也早已習慣,便自在地坐著,任眾人看。倒是靈素,本身就是個害羞的小姑娘,被眾人這麼一看,便有些不知所措,直瞪著小鹿般濕軟無辜的大眼,眼巴巴地看著眾人。
辰王掃了靈素一眼,難得沒反對雪兒的意見,慵懶地笑道:「兩人看上去倒真是一對璧人呢!」
雪兒眉眼一彎,甜甜地笑道:「兩人真有夫妻相啊!」
雪兒與辰王兩人頗有默契地一唱一和,辰國諸將便也跟著附和起來,一時間,什麼男才女貌、郎情妾意、佳偶天成之類的謬語全都飛了出來。
平遙聽了心裡很不好受,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弧度,便垂下眼眸,靜靜地立於殿內。
雪兒自然知道平遙聽了這些話會難受,但她也顧不得這些了,每天看著平遙與步非兩人這樣尷尬古怪的相處著,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得下一劑猛藥!
雪兒看著靈素古怪一笑,揚聲道:「我聽說步公子曾送了一枚鈴蘭璧玉給靈素姑娘,作為定情信物呢!反正離起兵還有十日光景,不如由辰王賜婚,讓他們把喜事辦了,省的好事多磨!同時,辦場喜事讓大夥兒樂樂,也能為起兵取個好兆頭!辰王以為如何?」
辰王略帶揶揄地望著步非,問道:「真有此事?」
步非彷彿沒有聽到辰王的話,只是低垂著眼眸,靜靜地坐著,彷彿置身事外一般。
靈素見步非無意回答,便紅著臉,羞澀而不安地回答道:「回辰王,確有此事。」
雪兒心中冷冷一笑,望向靈素的目光凌厲而充滿殺氣,頓時令溫暖的大殿生出一股徹骨的寒意。
辰王隨意舒散了一下修長的骨架,慵懶卻潛藏著無限的張力,彷彿一隻優美的獵豹,午睡醒來正舒適地伸著懶腰。他揮了揮緋色的廣袖,戲謔而玩味地看著步非,道:「本王也覺得程姑娘的建議甚好,不知兩位意下如何?」
平遙聞言猛的抬眸望向步非,而步非似乎也感受到了平遙急切的目光,恣意一笑,抬頭對上一雙溫潤如玉的黑眸,素來幽靜深沉的眼眸瞬間掀起千層浪,洶湧澎湃地翻滾著,似有什麼激烈的情緒即將溢出,久久翻騰著,最終卻歸於一片平靜,如一片幽深靜謐的汪洋。
平遙收起心中所有的慌張與不安,面上漫起清若白蓮的淺笑,將所有的情緒隱藏得那般完美而無懈可擊,她對著步非優雅怡人地點頭微笑,禮貌、溫雅而……疏離!僅有藏在衣袖中的一雙素手,緊緊拽著布料,手指關節緊繃得發白。
一絲涼意漫漫沁來,步非收回視線,微微一笑,「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