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辰王,平遙便去竹苑找步非,一見到步非便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辰王,太不分輕重,沉不住氣!」
步非初聽這番話時略有些好奇,心思一轉,便明白定是辰王給了她不小的氣受,把她氣得不輕,這會是過來洩憤了。於是,他瀟灑一笑,漫不經心地歎道:「人嘛,有些脾氣是應該的,若是世人都像你這般深藏不漏、高瞻遠矚,那才可怖呢!」
平遙仰面瞪著步非,道:「我哪裡可怖了!?」
步非洒然一笑,低頭在平遙的唇上輕輕一啄,壞笑道:「可是怎麼辦呢?我就喜歡你這樣!」
平遙羞澀地抿抿嘴,笑道:「這還差不多!」
「靖軍主帥身亡的消息到底是怎麼回事?」
平遙淡淡道:「你不是早料到我會處理此事,給辰王出了個坐收漁翁之利的好主意了嗎?又何必多問?」
「只因我猜想你瞭解其中內情,隨意問問罷了。」步非悠然道,「況且,這坐收漁翁之利的主意也並非我出,我不過是為辰王分析當下局勢而已,到底如何定奪,還需他自己拿主意。」
平遙瞪一眼步非,道:「幫忙只幫一半,你做事就一定要這麼半吊子嗎?」
步非瞭然地笑笑,漫不經心道:「並非我半吊子,只是這麼做,是必須的。」
平遙挑挑眉,問道:「此話何解?」
步非悠然地坐在椅子上,笑容瀟灑散漫,宛如林間清風、天上浮雲,清逸無拘,高曠出塵,他隨意道:「辰王將來會是這南朝的皇帝,自然需具備審時度勢、籌謀決策之能,我之所以如此作為,便是在鍛造他這種能耐。你只是一味不滿,責怪辰王不分輕重、沉不住氣,卻忘了一點,沒有誰生來就具備天生的帝者之風,人的能力氣韻均是後天養成的。」
平遙低頭垂眸思索了片刻,才豁然地笑道:「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
先前,平遙一直在尋找一個才能卓越,值得她輔佐的帝者,卻一直未能得償所願,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扶辰王為帝。她一直在埋怨辰王的缺點,憾恨沒有更好的條件,卻忘了一點,條件並不一定要天生具備,更可以由自己來創造!辰王若是缺乏帝者的素質,那她就可以盡自己所能,將他培養為一個最佳帝者!
步非不以為意地撇撇嘴,道:「這十九年來,師父一直傾盡全力地教導我,我若是連這點見地都沒有,那可真是枉費了他老人家的一番苦心了!」
平遙由衷歎道:「步寧遠,果真是超脫世俗的世外高人啊!」微微翹起嘴角,略有些歉意地笑笑,「我原以為你……現在看來,你輔佐辰王還是煞費苦心的,是我誤會你了!」
步非挑眉,懶洋洋地解釋道:「也不算誤會,輔佐辰王,我確實不怎麼用心。遇事我是否助他,完全是隨我高興!其實我一直呆在辰王宮,有一部分原因就是避免被你口中所謂的世外高人壓迫!」
「壓迫?」
「嗯,壓迫,赤、裸、裸的壓迫!」步非點頭道,「世人都把那老頭看成是什麼世外高人,依我看,他整個就是個挑剔、自戀、懶惰到極點的糟老頭!」
平遙搖頭苦笑道:「方纔還一口一個師父,這會卻變成糟老頭了!」
步非微微一笑,手擺在椅臂上,輕輕叩擊著,眉眼微微垂斂,長長的羽睫遮住霧氣空濛的眼眸,優美的側面輪廓安靜怡人,沉默許久,他才輕輕問道:「平遙,你想過什麼樣的生活?」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刀光劍影的江湖武林,還是……雲翻雨覆的朝堂後宮?
什麼樣的生活?她,從未想過,也不曾奢望。因為,一切,都由不得她選!平遙靜靜凝視著步非,他逆光而坐,鬢前落下幾縷碎發,擋住優美的側臉,秀美的臉容在光影交疊下,卻依稀可辨眼眸垂斂處的那一抹黯然。他對這段感情,亦如她一般不安麼?
平遙輕輕舒了口氣,落寞地看著步非,道:「我也不知道。那你呢?你又想過什麼樣的生活?走遍天下,一人一劍一江湖?」
「以前是,而現在麼……我只想遠離世俗紛爭,年年歲歲伴山水星辰,看花開花落……」還有,那個伴他百世滄桑、不離不棄的人……
你,可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