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夜如水,平遙凌晨便已甦醒,毫無半點睡意,穿著白色的中衣斜倚在臨窗的軟榻上,墨黑的長髮如瀑布般披散在身上,被夜風輕輕揚起,宛如裊裊的雲霧。
平遙伸手撥了撥額前的劉海,被風吹拂得略有些凌亂的絲發間,透出的眸光如一口幽深的古井,清幽冷然,沒有絲毫可以解讀的情緒。嘴角彎起的弧度優美而帶著些許譏誚嘲諷。
莫不是生於憂患慣了,難得過了幾天安生的日子,反而禁不住擔憂起來了。
過去這幾年,為了迅速奪權,常常兵行險招,即便說是整日過著刀口舔血、針尖跳舞的日子都不為過。即使是站在武功、用毒、智謀的巔峰,亦難以躲過敵人的重重暗算,有好幾次險些喪命。
如今,她與步非的感情幾乎可以說是水到渠成,只是這水到渠成偏偏讓她不安起來。在這種動亂的時代,身處權力爭奪的風尖浪口,這樣的平靜,往往……是暴風雨來臨的前夕……
輕輕披上一件寬大的外袍,繞過屏風,向屋外走去。
浩瀚的辰王宮在碧青的夜幕下傲然獨立,隱約有幾分蒼涼的味道,宮殿內點起了盞盞昏黃的宮燈,螢螢的星火連成一片,透出幾分溫暖恬靜的氣息。
一道修長的白影靜立在華英宮頂端,遠遠望去,長身玉立,飄然瀟灑,似是將天地間所有的靈氣都聚於一身,那般清逸無拘!
平遙身形一展,翩若驚鴻,矯若游龍,片刻間便飛上屋頂,站在了步非身旁,「大半夜的,站在屋頂喝西北風嗎?」
步非瞥見平遙的著裝微微顰眉,伸手替她攏了攏衣襟,道:「怎麼穿成這樣就出來了,夜裡涼!」
「習武之人,哪那麼嬌弱?我還以為你要指責我衣冠不整呢!」
步非側首思索片刻,撇撇嘴,壞笑道:「也是,我可不能讓你這海棠春睡初醒的嬌態讓別人瞧了去!」
平遙微微紅了臉,問道:「一宿未眠嗎?」他,也如自己這般不安麼?
「想你想得睡不著!」
「貧嘴!」平遙狠狠地瞪了步非一眼,心裡卻感到異常甜蜜。
兩人站在屋頂,看著將明未明的藍色夜空,吹著微涼的夜風沉寂了一會兒,平遙忽然偷偷瞄了步非一眼,紅著臉,有些踟躕道:「步非……我有話問你,你對我……」
步非雙手環抱在胸前,歪著腦袋,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促狹道:「我對你什麼?」
平遙一張臉燙得有如火燒,卻緊張地支支吾吾說不出半句話來。
步非笑得一臉邪氣,「你想問我……是不是……喜歡你?」
平遙緊緊咬著下嘴唇,轉過身背對著步非,看著遠方,有些東西,雖然心裡清楚,但總是親耳聽到,由他親口說出來更安心些。
「傻瓜,我喜不喜歡你,你難道還感覺不出來嗎?」步非懶洋洋地從身後摟住平遙,臉埋在她的頸間,說話時嘴唇有意無意地摩挲著她的耳垂,彷彿輕吻著她的耳垂,有種說不清的曖昧。
平遙緊張地立在原地,只覺得全身的血液瞬間凝滯,身體僵硬得無法動彈,臉頰漫上兩朵紅雲,燙得厲害。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一股潮濕曖昧的氣息漸漸將兩人包圍。
平遙忽然間「咯咯」地笑起來,偏臉躲過步非的嘴唇,道:「不要……好癢……」
「癢嗎?」
在平遙的角度,無法看清步非的表情,卻隱約聽出他的聲音略有些暗啞,如風刮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低柔卻帶著致命的誘惑與魔魅,低低的、久久的縈繞在她的耳邊。
步非張口輕輕含住平遙的耳垂,牙齒輕輕地咬著,慢慢的……輕且柔……懷中的嬌軀也由最初的僵硬漸漸變得柔軟,軟軟地貼在自己身上。然後一點點,慢慢的,細密柔軟的輕吻由耳垂漸漸移至臉頰、唇角,最後落在那一點嫣紅,輕柔綿密地貼在一起,一點點輾轉廝磨,任彼此的氣息融在一起,溫柔而纏綿,直到幾乎將對方的呼吸揉碎,才緩緩分開……只是片刻的喘息,嘴唇又貼到了一起,溫柔的吮吻、啃咬、舔舐……
溫柔細密的親吻旖旎而下,由嘴唇漸漸滑到頸間,宛如一瓣櫻花輕輕落在手心般,細膩溫柔的呵護,輕吻過的地方卻又似有烈火掃過,將全身的血液都點燃,汩汩地沸騰起來……
平遙神智開始恍惚,漸漸的有些情迷意亂,軟軟的身子再無力支撐,腳下一滑,便從屋頂向下墜去。步非見狀忙攬住平遙的柳腰,抱著她輕輕落在地上。
步非仰面望著屋頂調笑道:「呵呵,若是不會輕功的話,我們定是第一對因接吻而摔死的人!」
平遙紅著臉不敢看步非,轉身望向天邊,東方已微微泛起魚肚白,「天亮了……」不說還好,一說,平遙的臉更燙了,紅得幾乎能滴出血來,她和他……竟親了這麼久麼……
「天亮了。」步非伸了個懶腰,道,「該回去睡覺了!」
話剛說完,便有一抹紅影匆匆向華英宮走來,步非皺了皺眉,微微苦惱道:「看來,又睡不成覺了!」
「真巧,兩位都在啊!」辰王慵懶隨意地笑了笑,目光輕輕飄過,瞥見平遙頸間的紅痕時,神情微錯,狹長的鳳目微微黯淡,似有不知名的光影掠過,煞氣甚濃。
步非散漫地笑了笑,再次抬手攏了攏平遙的衣襟,話卻是對辰王說的,「大清早的,辰王有何要事?」語氣漫不經心,甚至有些輕慢的味道。
辰王淺淺一笑,道:「自然有要事相商,能否借一步說話?」
平遙識趣地笑道:「那平遙先走一步了。」
語畢,平遙便緩緩踱回蘭軒,步伐不疾不徐,從容不迫,面上的神情亦是淡淡的,不顯露半分山水,心中卻暗暗思索著。
到底是何事,能致使辰王大清早便匆匆來尋步非?
昕薇匆匆迎上來,道:「公主,出大事了!」
平遙微微顰眉,「何事?」
「前線傳來情報,靖軍節節敗退,靖將陸文瑾重傷身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