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內,平遙靜默地負手立於窗前,翹首望著蔚藍的天空,微揚的下巴到修長的頸項構成一條優美的曲線,在明暗交疊處投下一片優雅的剪影。漆黑的雙眸倒映出一片空曠的蔚藍,眸光一如既往的高遠深邃,只是那舒展的眉宇間少了一份抑鬱,微微氤氳著一縷明快釋然之氣,如林間松風、峽谷瀑布般明朗、豁然。
「嵐煙,聖使還需幾日方能抵達靖都?」平遙漫不經心地問道。
「三日。」立於平遙身後的紫衣侍女恭謹地答道。
「三日……三日嗎?」平遙喃喃道,掐著手指算計著,隨即嘴角勾起一抹清若白蓮的淺笑,「三日,也夠了。本宮吩咐的事,安排妥當了麼?」
「均已辦妥!」
「好。」平遙微微地點點頭,吩咐道,「此次靖國招待聖使的宴會,你想辦法把上菜的宮女換成我們的人。」
「是!」嵐煙道,「公主,為保萬全,是否將國宴上做菜、試毒之人也都換成我們的人?」
「這倒不必!」平遙輕輕地笑著,神情淡然高雅,「將做菜、試毒之人換成我們的人,也未必見得有什麼用。」
「但讓上菜的宮女在眾目睽睽之下往睿侯、端侯的酒菜中下毒,委實不易啊!」嵐煙歎道,「倒不如讓廚師在做菜時便下毒,再令為睿侯、端侯試毒之人事先服下解藥。」
南朝宮廷貴族的酒水菜餚,在正式端上宴席之前,都會有專門的僕人試吃,確定無毒之後,方才端上宴席。這些試吃的僕人,便是試毒之人。
「一下子掉包這麼多人,手筆太大,反而容易出紕漏。」平遙幾不可見地搖搖頭,「況且,一個廚師要做多人份的菜,要只在宇文鋒、宇文息的菜餚中下毒也過於繁瑣,到時倘若出了偏差,反而麻煩!而且……」平遙幽幽地輕笑著,「讓上菜的宮女在眾目睽睽之下下毒,表面困難,實則是最容易的!」
「最容易?」嵐煙抬眸不解地望著平遙。
「正是因為眾目睽睽,反而成為防範最為疏鬆的一塊,警惕性低,才更容易得手啊!」平遙抬手撫弄著窗台上的一株蘭花,指尖順著墨綠的狹長葉片輕輕滑過,神色淡然從容,嘴角掛著一抹雍雅的淺笑。
「公主高見!」嵐煙對著平遙微微躬身,神情恭敬虔誠。
平遙淡淡地問道:「陳瑾多久沒和你聯絡過了?」
「一個多月了。」嵐煙道,「公主,嵐煙懷疑……」
平遙擺擺手,不經意地笑道:「本宮知道你的疑慮。但陳門世代忠良,最講究的,便是一個『忠』字!」
「但陳將軍這一個月來,明顯是故意不聯絡嵐煙的,而且從她近來和宇文鋒……」嵐煙蹙起眉頭,望著平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你擔心她倒戈?」平遙轉身看著嵐煙,微微歎息一聲,嘴角又掛上雍雅的淺笑,「有時候演戲演得太逼真,是容易把自己也搭進去的!現在,陳瑾心性已有些動搖了,但一個男人,還不足以令她背叛本宮。她跨不過心裡的那道坎兒,陳家人身上流的血,是忠!」
「看來,公主心中早有思量,是嵐煙多慮了!」嵐煙敬服地點點頭。
「你知道,本宮為何如此放縱陳瑾麼?」
嵐煙搖頭。
平遙微微一笑,雙眸微斂,眉宇間浮出少許溫和之色,道:「我是憐她!陳瑾出身將門,雖是女兒身,志卻不輸男兒!而且,她也的確沒讓本宮失望,戰場上衝鋒陷陣,上陣殺敵,颯爽英姿,可謂巾幗不讓鬚眉啊!所以,只要本宮交代與她的任務完成了,也不再多苛求她什麼……」
「公主可是在陳將軍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嵐煙展顏一笑。
「也有這部分原因。」平遙淡淡地笑著,眸光似有些黯然,長長地舒一口氣,道,「好了,去辦事吧!」
「是!」
嵐煙聞言再次向平遙躬身行禮,一眨眼便消失在書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