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風微暖,帶著些許初夏隱隱的燥熱。
午後,平遙半躺在一棵梧桐樹下的青石上看書。梧桐樹枝葉繁茂,寬大厚實的闊葉嚴嚴實實地遮擋住了熾烈的陽光,投下一片廣闊的樹蔭,只在陰影的邊緣處射入幾縷稀薄的光線,在綠意盎然的草地上印下幾點光斑,分外活潑明亮。青石透過雪白的衫傳來薄薄的涼意,使人分外愜意。
平遙半瞇著眼,背靠在粗壯的樹幹上打盹。彷彿感知到周圍有響動一般,雙眸霍然睜開,沒有半點剛睡醒的倦怠,眸光一片清明雪亮,淡淡地掃向身側。
一抹白影如一縷輕煙般飄至青石三丈之外,輕煙漸漸凝起,便有一名衣襟繡有鈴蘭的白衣女子單膝跪地,雙手將一卷淺黃的帛紙高舉齊眉。
平遙起身,曳地的雪白裙擺宛如浮雲碎雪,分外輕柔飄渺,緩緩踱至女子身前,伸手接過帛紙,收於袖中,又從衣袖裡取出另一卷帛紙,交至白衣女子手上,淡淡道:「交給程雪。」
平遙轉身走回青石的剎那,白衣女子又如一縷輕煙般,飄散在風中。
步非從遠處大步走來,眉高高的揚起,一臉放蕩不羈的笑容。走至青石台前,二話不說便大喇喇地躺下,一手枕於腦後,一手置於腰間,雙腿交疊著,閉著眼,嘴上還銜著一根青草,神情散漫,配上他一身不協調的女裝,實在是放蕩至極!
自從留園的僕人悉數被平遙收服後,步非便再懶得扮淑女了,整日穿著一身女裝四處招搖過市,可惡至極!但由於其自身相貌柔軟秀美,亦無人懷疑他是男子,園子裡的那些僕從只是私下議論紛紛,公子怎的娶了一位這樣的夫人!
平遙也不說話,只是站在青石旁,就這麼一直笑吟吟地看著步非,靜靜的……
而以步非的臉皮之厚,亦未曾感到任何不適,就一直任平遙這麼看著。半晌,眼睛才睜開一條縫,瞄著平遙,懶懶地道:「你倒挺會享受,竟找了這麼個好地方!」
「最後還不是便宜了你。」平遙微微一笑,緩緩走至梧桐樹旁,背倚靠著樹幹站著,素手捧著書卷繼續翻閱。
「呵呵!」步非爽朗一笑,臉上沒有半分尷尬,「聽說宇文鋒手下那個小將陸文瑾真的去找程雪,替宇文息討噬心草的解藥啦!」
平遙淡淡地答道,「我已知曉。」
步非支起手肘,托著側臉,頗為得趣地望著平遙,「你又在算計什麼?」
「陸文瑾去找解藥干我何事?」平遙依舊淡淡的,神情沒有半分波動。
「少裝蒜!」步非瞪了平遙一眼,「當日在竹林,你解釋那麼多關於青衣閣、噬心草之事,分明就是誘他去找程雪求藥!」
「瞞不過你啊!」平遙聞言亦不再否認,只是淡淡一笑,笑容是與情緒不符的溫和輕柔。
「你會把解藥交給陸文瑾?」雖是問句,語氣確是篤定的。
「不錯,我已經傳訊給雪兒了。」
「這次你又想做什麼?千萬別告訴我,你是想治好宇文息。」步非略帶深意地看著平遙,他可不相信她會這麼好心。
「沒什麼,我只是嫌事情進展得太慢,想給它加把火罷了。而宇文息麼,恰好是沾了這件事的光。」平遙微微聳肩,淡淡地笑著,表情萬分無辜,甚至有幾分單純俏皮。
步非低頭思忖片刻,蒲扇般長而濃密的睫毛遮住了霧氣空濛的眼眸,平遙沒有看到他霎時幽深如海,霎時明澈如水的眸光。步非抬眸,對著平遙微微一笑,「你要開始了?」
「是的。」
她的計劃要真正開始實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