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如炬,日月如梭,轉眼又過了好幾日。
近日來,幾乎沒有任何事發生,平靜得好像流水從指間流過,淡然無痕。唯一特別的,大約便是靈素了。靈素連日造訪華英宮,日日清晨便由宮人引至華英宮,在竹苑逗留一整日,直到日落時分才依依不捨地離開。
黃昏,雪兒端著一盅銀耳蓮子羹往平遙房間走去。
路過竹苑,恰逢步非送靈素出來。靈素依舊一身鵝黃色碎花長裙,身形如弱柳扶風,一頭烏髮盤成兩個髮髻,綴以兩朵光潔的珠花,面若桃花,眉如遠山,淒楚動人,神情還帶著幾分少女的羞澀,眸光婉約輕柔,如盈盈秋波,卻深藏著一絲喜悅。
雪兒心中冷冷一笑,這女子的眉目和姐姐還真有幾分相像。很好,一切都依照計劃進行。
雪兒走至平遙屋前,推開房門,將托盤置於一旁的矮几上,上前扶起倚在軟榻上小憩的平遙,柔聲道:「姐姐,蓮子羹熬好了。」說完便用湯匙舀起一勺甜羹送至平遙嘴邊。
平遙沒有睜眼,疲倦地揮揮手,道:「先擱在一邊吧。雪兒,以後這種事讓宮女做便是。」
雪兒聞言將蓮子羹置於一邊,坐到軟榻上,輕輕擁住平遙,將臉頰貼到平遙的臉頰上,柔柔的喚道:「姐姐。」
「嗯?」
「姐姐,姐姐,姐姐……」雪兒只是訥訥地喚著平遙,聲音到後來已有些哭腔,不多時,淚水便如斷了線的珍珠般落了下來,滾燙的滴落在平遙如玉的臉頰上。
「她是個單純的女子,我知道你心有不忍。」平遙依舊沒有睜眼,只是淡淡地笑著,語氣裡卻隱隱含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哀傷與疼痛。
「不是,姐姐,不是,雪兒是心疼姐姐。」雪兒拭去滴落在平遙臉上的淚水,緊緊擁著平遙。她太瞭解平遙,在別人看來,平遙興許是心狠手辣、無心無情的女子,但在她心裡,平遙永遠是最最讓她心疼的人。
「雪兒……」平遙幽幽地歎了一聲,卻那麼絕望,那麼無奈,那麼令人心疼。此時的她,不再是安國一手遮天、翻雲覆雨的傾城公主,而是一個有愛有恨、有淚有痛的平凡女子。
「姐姐覺得步非怎樣?」雪兒飛來一句,不待平遙回答,又補充道,「要是姐姐和他在一起就好了。」
「你何以會生出這樣的想法?」平遙終於睜開眼,有些好笑地看著雪兒,卻仍是忍不住心頭一陣蕩漾。
雪兒像小狗般蹭了蹭平遙的臉頰,乖巧溫順,甜甜地笑道:「嗯,覺得他合適姐姐。」
「我們不合適的。慕容天有句話說的很對,我與他心思都太深,生活在一起太累了。還是單純的女子適合他一些。」
「姐姐說的可是靈素?」雪兒一聽到單純二字便想起了那頭腦簡單的柔弱女子,心裡鬱悶了半天,這世上怎會有那般柔弱無害、蠢笨易騙的女子啊?
平遙搖頭歎息道:「這步棋我興許走錯了。」如靈素這般單純的女子雖極易操控,卻是最難使用的!
那日在聖天盟,平遙一眼便看出靈素的眉眼與自己有幾分相像,再加之步非第一眼所見,便是靈素翹首靜立於櫻花樹下的場景,他定是聯想到了櫻花谷中那個澄澈嫻靜的粉衣女子。而靈素看步非的眼神……那不是一見鍾情又是什麼呢?呵呵,這……真是天意啊!只是一個詭異的笑容,陰謀便在平遙腦中形成了。回來後,平遙便囑托雪兒派人帶著鈴蘭璧玉去尋靈素,誘導靈素帶著璧玉去尋步非。要收買慕容天身邊親近信任的人,幫她探聽消息,靈素,不就是現成的嗎?
「姐姐是在後悔下錯注了嗎?」雪兒嘻嘻一笑,有些惡作劇的意味,「早知道應該把那鈴蘭璧玉交給我,我素知姐姐脾性,定然模仿得像些。」
「交給你更錯!」平遙瞪了雪兒一眼,隨即臉上又浮起一層淺淺的笑意,「只怕步非早已識破靈素是假的,但鈴蘭璧玉卻是真的,以他的脾性,之所以至今尚未點破,應該是想以靈素為線索,找出交與她鈴蘭璧玉之人。」
「如此,姐姐的計劃不是照樣可以進行嗎?」雪兒心中疑惑,只要步非不拆穿靈素,她們就依然可以利用鈴蘭璧玉之事要挾靈素,操縱她為她們打探聖天盟的消息。
「憑她能打探到什麼消息?」
以平遙對靈素的估計,她最多只能打探到最表層的消息,如此心思單純、情緒外顯,根本不適合做暗樁,定然瞞過慕容天那老狐狸的銳眼!到時,只怕慕容天會將計就計,利用她來謊報軍情,倒打一耙。
「那留她還有何用?」雪兒眸光一冷,心中大為不快。近兩日,靈素天天賴在步非身邊,一切都按平遙原先設想的進行,現在看來豈不是白讓她撿了個大便宜!?
「是棋子,留著總有用,說不定會有奇跡發生呢!」平遙嘴角揚起一抹高深莫測的笑容,在燭火的照映下忽明忽暗,竟顯出些鬼魅,「明日我向辰王辭行後,我們便回安國。」
「回安國?那聖天盟的事怎麼辦?」雪兒疑惑地望著平遙,此番她留下了便是為了聖天盟的事,毫無收穫便回安國,非平遙素來的作風!況且,若放任聖天盟,只怕後患無窮!
「與靖國的婚期在即,我必須趕回去。聖天盟的事嘛,步非可能比我更適合處理,實在不行,也只能等安、靖兩國締結婚盟後,通過安王室來干涉了。實在不行,還有……」平遙嘴角忽然露出一抹詭異的笑容,耐人尋味,「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