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非從櫻花谷一路遊山玩水回到辰都已是七日後。剛至城門口,便有一名藍衣男子迎上前來。
「何事,林釋?」
「公子,出大事了。」
步非隨著藍衣男子往辰王宮趕去。一路上,藍衣男子林釋將步非離開辰國這兩個月發生之事細細說與步非。
半個月前,安國派人前來商討兩國結盟之事。安國傾城公主玉駕已於三日前抵辰王宮,並對外打著和親聯盟的旗號,使團規模前所未有的宏大。而今日,辰王便在昭陽宮宴請傾城公主。
昏黃的落日沉至地平線,將半邊天空都染成了一片艷紅,鑲著金邊的雲霞靜靜漂浮,纏繞繾綣著,雄渾而悲壯!恢宏的辰王宮在夕輝中鍍上一層淺淺的光暈,莊嚴中顯出一種強烈的悲愴,彷彿一位亙古立在天地間的王者,孤絕料峭!昭陽宮外一片肅靜,相比於往日的空曠,宮門兩旁多了兩列腰佩寶劍的侍衛,這些侍衛各個身著勁裝,昂首挺胸,神情莊嚴肅穆,好似在做什麼神聖的事一般。
遠處出現了一抹白色的身影,漸漸向昭陽宮移近,正是步非。步非一路暢行無阻,亦無人通傳,衣袂飄飄,好不瀟灑。
自由出入辰王宮,是辰王賦予步非的特權。
步非輕輕邁入昭陽宮,步伐從容而悠閒,雙手負於身後,彷彿一路踏雲而來,清逸灑脫。他緩緩走至殿前,向斜倚於王座上的緋衣男子微微垂首欠身,「辰王。」
辰王寧子墨一襲緋衣,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修長的脖頸和健碩的胸膛,慵懶地半躺於高台上的王座上,線條優美而迷人,猶如一隻危險的獵豹。辰王一邊把玩著手中的夜明珠,一邊與身邊的艷麗女子調笑著,鳳目微瞇,彷彿剛剛從睡夢中醒來,眼角還帶著淺淺的倦意,嘴角噙著一抹魅惑人心的笑容,彷彿沒見到步非一般。
步非似乎也不等辰王發話,便逕自在辰王右手邊第一個空餘的席位上落座了。一抬頭,便見到了坐於對面的白衣女子,素服無華,綢緞般的黑髮如瀑布般垂於身後,僅綴以一隻通體透亮的翠色玉簪。且不論容貌如何的傾城絕色,只一雙眼睛,便已有攝人心魄的美。漆黑的瞳眸如同深海中的黑珍珠,明亮水潤,又如同深不見底的深淵,幽遠而無法窺探到絲毫情緒,讓人無法直視,彷彿多看一眼,靈魂便會被吸進去,萬劫不復。
風采傾世,絕色容姿。
步非掩去眼中的驚艷,微微垂首,「傾城公主。」
「步公子。」白衣女子嫣然一笑,氣質雍雅,卻透著淡淡的疏離。
「世人皆歎公主一笑傾城,所言非虛啊!」淡淡的語氣,雖是讚美的話語,卻掩不住其中的不屑。步非朝白衣女子一瞥,心中冷哼一聲,想必自己從靖國回辰國一路上的連環追殺便是拜她所賜吧。
「公子謬讚,平遙愧不敢當。」白衣女子淡然以對,絲毫不為所動。她的神情不是純粹的冷清,而是一種從容到極致的淡漠,彷彿這世間所有的一切都不在她眼中,萬事萬物皆不放在心上。那是一種淡到極致的孤絕,她似乎只生存在自己的一方天地中,為自己築起一座阻隔外界的高牆,靜靜地享受著只屬於自己的那一份寂寞,任何人都無法走進她的世界。
「平遙?」
「哈哈,世人皆知安國傾城公主,竟無人知曉公主的名諱,安平遙。」辰王的視線終於離開了身旁的艷麗女子,迷離的眸光慵懶地掃向沉靜如水的白衣女子。
「步公子初歸,想必和辰王有要事相商,平遙先告退了。」
待平遙一行人離去後,大殿內內便陷入了一片死寂。眾人皆靜坐於原位,神色凝重,僅有一人,歪歪地倚在座位上,意態悠閒散漫,視線停留在握於手中的琉璃杯上,杯中清冽的液體現出淺淺的碧色,隨著杯體的旋轉輕輕晃動,散發出一股醇厚甘甜的酒香。
「步非,何故遲遲未歸?」辰王揮揮手,屏退左右。語氣平易隨和,如同親友間尋常的問候,似沒有君臣間的阻隔。
「路上耽擱了。」步非依舊把玩著手中的琉璃杯,漫不經心地問道,「她提了什麼條件?」
「他日若本王為帝,須立安氏女為後。」
「哼!這傾城公主看上去一副素雅清高的樣子,想不到如此貪圖權勢,竟想當皇后!」一名武將模樣的男子拍案而起,一臉憤慨。
「徐毅,她若真如表面上那般清心寡慾,又怎能將整個安國玩於掌中呢?」不鹹不淡的語氣,步非瀟灑一笑,淨白的手腕依舊輕輕旋轉,晃動著手中的琉璃杯,悠閒得彷彿置身事外一般。
現今的安國,表面上是安王當政,宰相馮淵輔政,實際上,安國大權早已旁落到傾城公主手中。安王早已立後,而後宮掌鳳印的依舊是傾城公主,朝中主要大臣都受命於她,就連手握兵權的大將亦是她的人。從某種程度上說,傾城公主的鳳印比安王的王印更具權威。
「步非,你怎麼看?」辰王抬眸直視步非,眸光清亮,眼中是少有的嚴肅與認真。
步非舉起手中的琉璃杯,將杯中的清冽液體一飲而盡。起身繞過案幾,移步窗前,望著窗外浩淼無垠的天空,眸光空濛幽遠,如同山巔繚繞的水汽雲霧般迷濛,輕輕吐出話語:
「她,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