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深夜,夜空繁星璀璨,瑞王府裡燈火通明。
「啊——啊——!」
一聲接一聲的淒厲叫聲不斷的從內室裡傳出來,讓人聽了止不住的心驚!
產房的外廳裡候著許多的人,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是又焦急又擔憂又是期待……
因為過度緊張,鳳臨策的俊臉僵硬的繃著,雙目裡佈滿了血絲,薄唇抿成了一條線,緊握的雙手裡黏濕一片,額頭上更是掛滿了細密的汗珠,身體一直維持著一個姿勢,站在房門前,一動不動。
「小包子」出生的時候,鳳臨策在外辦差,並不在府裡,現在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孩子降世的過程,這感覺,真的不怎麼好……
聽著曄兒一聲聲淒厲的慘叫,他的心都揪起來了,恨不得自己去代她承受那些痛苦……
「怎麼還沒生?這,這都兩個多時辰了……」鳳臨歌雙手緊握拳,低喃出聲,叫成這樣,曄兒會沒事吧?
一定會沒事的,一定沒事……鳳臨歌在心裡不停的重複著……
王妃,一定要母子平安啊!已經梳了婦人頭的巧靈,微微哆嗦著嘴唇,俏臉更是慘白一片,心裡默默的為卓曄母子祈禱著,手卻不自覺的便撫上了自己微微隆起的小腹,再過幾個月,她也要叫成這樣嗎?太……太可怕了!
一旁的松墨看出了巧靈的異樣,不禁擔心的道:「要不,你先回去休息吧,這裡還有這麼多人呢……」
「不,我沒事,我,我不回去,我要在這裡……」巧靈的聲音雖有些發顫,但眸光卻十分堅定。
松墨見巧靈態度堅持,明白她與卓曄主僕的感情深厚,心裡為卓曄母子擔憂,便沒有再多勸慰,只伸手,輕輕扶住了巧靈的身子。
「小包子」一雙黑曜石般的大眼睛驚懼的望著內室的方向,裡面慘叫一聲,他的小身子就抖一下,「小葉子」叫得好恐怖啊!原來生小娃娃這麼嚇人的!他聽得心都跟著顫悠顫悠的,不管是弟弟妹妹,快點出來吧,這麼折騰母妃可不是好孩子,再不乖點,哥哥以後打你屁屁!
四個月前,「小包子」已經被鳳臨策送到棲梧山去學藝了,所拜的師父是一位隱世高人,人稱逍遙客韓維子。
棲梧鎮是建在棲梧山上的一座小鎮,韓維子就住在棲梧鎮上,在鎮上鄉民的眼裡,韓維子不過是個普通的賣豆腐老頭而已,真正是大隱隱於市了,而棲梧鎮距離盛京也不過一天的路程。
「小包子」為了第一時間體檢當哥哥的感覺,磨了韓維子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得以放行歸府的。
「王妃用力——!」穩婆道。
「啊——!!」
卓曄很聽話的用力了,用力叫得更大聲……
「曄兒——!」鳳臨策終於動了,腦袋裡那根「理智」的弦已經斷了,抬腳就要往內室裡沖。
「快,快攔住王爺!」沐清風大喊了一聲,上前費力的拽住了鳳臨策的一條胳膊。
「三哥,你冷靜點,你進去也幫不到曄兒!」鳳臨歌手疾眼快的拉住了鳳臨策的另一條手臂。
鳳臨策掙扎道:「放開我,讓我進去,曄兒現在需要我!」
「王爺,您這個時候進去不妥啊……」一位太醫也開口道。
「那你進去!」鳳臨策對那太醫吼道:「你是太醫,快去救曄兒!」
「老、老、老臣,不、不不敢……」太醫察汗,他是太醫沒錯,可也不能進女子的產房啊!他是男子,這於理不合,而且那產婦還貴為轉世星宿和瑞王妃,豈容他人壞了名節……
「王爺不要著急,王妃是轉世星宿,自有神靈護體,一定會母子平安的。」沐清風勸道。
「是啊,王爺。」
「王妃是吉人,會沒事的。」
「……」
其他人也紛紛附和勸慰。
鳳臨策緊張的情緒並沒有得到平復,因為他心裡十分清楚,卓曄只是個來自異世的普通人,根本就不是什麼星宿轉世,而且他也知道,女子生產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三哥,你要相信曄兒……」鳳臨歌暗歎一聲,輕聲寬慰道。
其實鳳臨歌心裡對卓曄的擔心並不比鳳臨策少……
「唉!」鳳臨策由著鳳臨歌和沐清風將他按坐在了椅子上,他現在懊悔極了,都是他不好,讓曄兒遭這份罪,經歷這樣的危險……
內室裡,卓曄的叫喊聲一聲高過一聲,守在外面的人,直聽得是心驚膽戰。
「哇……」又過了一個多時辰,一道嬰兒的啼哭聲,終於響徹了瑞王府的夜空!
「生了?」
「生了!」
「終於生了……」
眾人先是精神一震,接著便都鬆了口氣,數雙期盼的眼睛緊盯著內室門口……
「恭喜瑞王爺,瑞王妃給您生了一個漂亮的小郡主。」一個穩婆走出內室,笑著向鳳臨策報喜。
「曄兒怎麼樣?」鳳臨策問。
「母女平安。」
鳳臨策再顧不得許多了,也不待眾人向他道賀,抬腳便進了內室。
「曄兒,辛苦你了。」鳳臨策坐在床沿上,握著卓曄的手,看著她憔悴虛弱的模樣,心疼的道:「我們以後再也不生了……」
「嗯……」卓曄虛弱的微笑:「好,不生了……」她也再不想受這樣的恐怖的痛了……
這時另一個穩婆已經給嬰兒剪了臍帶,收拾乾淨用小錦被包著,抱到床前,笑道:「王爺,王妃,要看看小郡主麼?」
鳳臨策接過孩子,凝神仔細的瞧了瞧,之後湊近卓曄,微笑道:「很漂亮,很像你。」
卓曄看著這小不點,秀眉皺了皺,道:「怎麼皺巴巴的,好醜!哪裡像我?」
「胡說!我們的小鳳凰兒這麼漂亮,哪裡丑了!」鳳臨策小聲反駁。
孩子名字一早就取好了,若生男孩就叫鳳詺毅,女孩兒就叫鳳凰兒。
「噗……你說漂亮就漂亮吧。」卓曄笑道:「抱去給大家看看吧,他們還都等著呢。」
鳳臨策點頭,將孩子交給了穩婆,讓穩婆抱去廳裡給眾人瞧。
穩婆抱著孩子剛一出內室的門,呼啦一下便被眾人圍上了。
「好俊的孩子!」
「嘴巴像她母妃。」
「鼻子像她父王。」
「給我抱抱……」
「……」
眾人七嘴八舌,廳內一時熱鬧非凡。
「小包子」跳來跳去,卻除了錦被角之外,這麼也沒看到!
「小包子」急了,拽過一張椅子爬上去,大嚷道:「那是我妹妹,給我看看,快給我看看!」
此時小鳳凰兒正傳到巧靈的懷裡,巧靈笑著將小娃娃湊到了「小包子」面前:「小世子快看,多可愛啊!」
「小包子」看著那一團小小的,粉粉的小人兒,兩道小眉毛不禁皺了起來,這就是他的妹妹嗎?怎麼長得像個小猴子似的?比他差遠了!
伸出一根手指輕輕地碰了一下小人兒的臉頰,呀!好軟!好嫩!手感……還不錯!
「小包子」只覺得這輕輕地一碰,他的心也軟的快要融化掉了,剛剛那一絲嫌棄的情緒瞬間蒸發了,現在怎麼看這個妹妹怎麼順眼,怎麼看都覺得妹妹好看!一種當了哥哥的滿足感和責任然油然而生……
從今以後,他就有妹妹了!他一定要做個最棒的好哥哥,要好好學武藝,將來好保護妹妹,誰敢欺負他妹妹,他就揍誰!握拳!
他壓根就忘了要打妹妹屁屁那茬事兒了……
從此,「小包子」正式升級為妹控哥!
「看來,我來的還真是時候……」門口處,忽然傳來了一道清亮的女音。
眾人回頭望去,便見一位藍衣女子斜靠在門邊上,清麗的面容上雖帶有疲憊之色,卻依舊掛著爽朗明媚的笑容。
「連姑娘,你回來了……」鳳臨歌微笑,率先招呼道。
「是啊,我要做乾娘了,自然要及時趕回來了。」連琴笑著張開手臂,奔向了小嬰兒:「小寶貝,快給乾娘抱抱……」
皇宮,御書房。
「生了?」鳳臨睿放下手中的折子,抬頭看著急沖沖跑進來的小豆子,開口問道。
「回皇上的話,生了,是個女孩。」小豆子躬身回話道。
「哦……」鳳臨睿微頓了一下,又問:「她……還好吧……」
「母女平安。」
鳳臨睿臉上有一瞬的恍惚,之後歎息一聲,道:「那就好……」起身走到窗前,望著天邊隱隱升起的一絲曙光,輕聲道:「就封……晨陽郡主吧……」
小鳳凰兒滿月酒宴後,當晚,連琴再一次翻了瑾王府的大牆,跳了鳳臨歌書房的窗子。
「聽說你與皇上請辭,要去遊歷天下?」連琴開門見山的問。
「是的。」鳳臨歌點頭:「我雖做了多年的閒散王爺,但以前因為身體的原因,空有大把的閒時,卻無法好好逛逛這天下的秀美河山,如今身體已經大好,便想彌補這一直以來的遺憾,幸好皇上願意成全我的心願……」
「你其實不用解釋這麼多,我都明白。」連琴挑眉笑道。
「……」鳳臨歌俊臉上有一絲尷尬的神情閃過,但很快就恢復了正常。
「什麼時候走?」
「明天。」
「正巧,我也想四處遊歷,欣賞天下的美景風光呢。不如,我們結伴同行吧,你說可好?」連琴直直地看著鳳臨歌,眼波裡,是毫不掩飾的濃濃情愫……
鳳臨歌抬頭,望進連琴裡的眼眸,半晌後,唇角勾起了一抹溫雅的微笑,輕輕點頭:「好……」
第二日。
鳳臨睿站在皇宮最高的一棟塔樓裡,專注的凝望著東方,久久不曾挪動……
那是連琴與鳳臨歌辰時離去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