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哭了。
看著蜷縮在床上沉沉睡去的柔弱人兒,岳青春不禁靠在門框上淚如雨下。知道言歡在上海生活的不如意,卻從沒想過到了如此令人心疼的程度。
她默默地流著鹹澀的淚水,為言歡,也為了遠在中原的阿姨叔叔。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從小疼到大的歡歡正在遭受著滅頂之災,會不會也和她一樣心痛憐惜到想要死掉。
送完設計稿就直接回家的她一直躺在床上聽著外面的大雨聲挺屍,門鈴響的時候她以為是鄰居在叫門,所以急忙答應著跑去開,誰想到門開處手間卻跌入一團冰冷。
「青春……」話未開口淚先流,嘶啞的嗓音蒼白的面色以及紅腫不堪的眼睛都在叫囂著一個事實,那就是言歡出事了,還是大事。記憶裡從未這樣失態過的好友,一定出事了。這可嚇壞了青春,她手忙腳亂中架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言歡踉蹌著挪到了沙發上。
折騰了半響,言歡哽咽著終於換上了乾淨的棉睡裙,在她的追問下說出了那些個不堪的事實來,青春震驚之餘不禁一下子就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她沒想到已經21世紀的中國還會出現這種腐朽古老的封建專制家庭,標準的惡婆婆欺負良善兒媳的戲碼,還有那個喻正仁……青春一想到這個名字就把牙咬得咯吱咯吱響,他究竟把言歡當什麼了,復仇的棋子,還是隨意拋棄的棄子,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不把他千刀萬剮了,她就不是岳青春。
「電話給我」
言歡抬起霧濛濛的眼睛,嘶啞著聲音說了句沒電了。是啊,折騰了這麼久,不光她累了,連陪伴著自己的手機也要歇歇了。青春快步走進裡屋,拿出了自己連著充電器的手機問她要喻正仁的號碼。
「多少號?……我打過去……TMD我今天還就不信這個邪了,真它娘的氣死姐姐我了,這個該下地獄的爛人,爛咖。」
言歡搖了搖頭,掙扎著起身站起來朝青春走了過去。
「我不想再見他了。青春……一句話都不想和他說了。」話到尾音時她的頭越垂越低,明亮的燈光下實木地板上清晰的印出了一團水漬,越泅越大。青春心裡一疼,對著展言歡長歎了一口氣,扔開了手機。
「我給你做些龍鬚面吃,言歡,你先休息一會吧,看你都成什麼樣子了……」這次岳青春不再聽言歡說不,硬是把她按在了床上躺倒,調低檯燈的亮度,然後她把身體低下,保持臉部與言歡相對的程度,表情嚴肅的說道。
「展言歡……你聽好了……無論誰欺負你,糟蹋你,我和阿姨叔叔都不會放任不管的,我們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人,我們永遠也不會拋棄你的,記住,即使到了現在身邊還是會有我們和你在一起。」
說完,她就轉身大步朝廚房走去。
言歡把身體蜷縮在被子裡哭泣起來,壓抑了太久,忍耐了太久,如今終於得以釋放出來,她的淚水源源不斷的浸濕了眼角,臉龐,枕頭,哭到無力後閉著眼睛昏昏沉沉睡去。她不知道的是,堅強的岳青春一直在陪著她掉眼淚,這就是所謂的同喜同悲,有難同當吧。
但是,言歡的不追究,不代表展家就沒人了。這樣欺負一個弱小女子,傳出去都令人髮指。離婚是後話,她岳青春需要做的就是立馬找到那個姓喻的,痛罵一頓解恨。她是個行動派,和言歡手機型號一樣,這樣就方便了。她拔出自己的充電器安在言歡的手機上,打開後就在電話薄裡找尋喻正仁的名字,找了半天,卻是沒有。正納悶中,發現了幾小時前言歡撥出去的那個號碼,名字赫然是一個英文大寫的R。
R。R……仁吧。
青春毫不猶豫的就按下了通話鍵。悅耳的英文歌曲悠揚的在耳邊響著,居然通著。該死的喻正仁,你不知道你老婆快要被你和你家折磨死了嗎?
當對方接通電話後,說出那聲言歡,別鬧了時,岳青春的小宇宙終於爆發了,不全是因為那人坦然自若的語氣,還有在電話裡聽到的一個柔美女聲,她在問,是誰?正仁。
青春27年的生命裡,第一次氣到顫抖不能成言,她深呼吸了幾下,這才緩緩說出了壓抑了許久的話來。
「喻正仁……你可真夠狠的呀!看不出來,你這樣一個人面獸心的惡魔挺會折騰人的啊,到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上你還和青梅竹馬出去玩親親,你知不知道,言歡為了你都快死掉了啊……不……我說錯了,言歡很好,在我這兒呢,她和你說離婚的時候不知道有多好,一個人淋著大雨趟了小半個上海城,只為了能和你劃清界限……」
「等等……言歡出什麼事了。」
電話那邊清楚地聽到了剎車的聲音,和他身旁女人的驚呼聲。
「請你說得詳細一點……岳青春……」
喻正仁的鼻息深重,聽起來很不好的壓抑嗓音讓青春微愕,但馬上她就被腦海中言歡痛不欲生的模樣再次點燃了戰火。
「你聽好了,喻正仁。言歡不會再回去了,她到底為什麼這樣,你回去問你那偽善的老媽,不過,我想你也是知情的吧,幹什麼裝糊塗。是拉不下面子,還是覺得愧疚,我告訴你,喻正仁,從今天開始你就可以幸福的去死了,記得,以後離我們言歡遠遠地,再也不要假裝認識她了……就這樣,你和你的青梅繼續Happy,小心老天有眼,雷公劈著……」
青春按滅了通話鍵,長長的呼出了憋在胸臆間的一口悶氣。
抬起眼睛卻看到了門邊不知道何時已經醒來站在那裡的言歡,面如死灰,搖搖欲墜。青春幾步就跑到了她的身邊扶住了那具羸弱的身體,言歡的渾身都在顫抖著,她忽然一下子就抱住了青春,把頭埋在她的肩窩裡抽泣起來……
沙發裡手機鈴音歡快的響著,一直響著,卻始終無人接聽。
屋子裡面相擁哭泣的二人把哀傷終究刻成了一副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