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訴你,是我冷子夜不要你了,是我冷子夜厭煩你了!是我冷子夜把你休了!」
子夜一提氣,掐著腰一口氣把話說完,醞釀了一下情緒,又糾結的開口。
「從今天起,如你所願,我們……一刀兩斷!」
強裝狠絕的語氣,最後那四個字,不知道她說得有多麼艱難,心裡簡直已經糾結成了一股麻繩。
她的心在滴血!她不想傷害緋然!她也是身不由己!
從緋然的眼神裡就知道,他的心沒變,他沒有變得絕情,他還是她專屬的緋然。
這樣看來,那他會寫下那封休書,一定是有原因的。
無論是何原因,他若是有這樣做的理由的話,那她當然會成全。
任何會對緋然不利的事,她都絕不允許發生。
他可以為她付出生命,可自己……卻始終不知道能為他做些什麼。
可是她也不想輸得太慘,她如此驕傲,就算是要分手了,她也會笑著說再見的!
緋然,會成為她人生裡最純澈美好的回憶。
就如初戀般的美好,那麼容易破碎,也那麼值得回味!
他們青梅竹馬,她欺負他欺負得上癮,他們曾經同床共枕,他們曾經患難與共,他曾經差點為她犧牲了生命!
霍然有一天才發現,已經習慣身邊有他守護得感覺是那麼可怕。
甚至不敢想像,萬一哪天身邊這個守護神不在了,那個叫冷子夜的女孩兒,該要去哪裡再尋到這樣一個他?
一刀兩斷嗎?
緋然不敢相信的看著她,唇角微微扯動,眸裡的溫度逐漸暗了下來。
看見緋然變化的顏色,瞬間,子夜努力偽裝起來的強大氣場也隨之破滅。、
緋然看著她,迷戀的眼神不曾改變過,從小長到大,他記得她的一顰一笑。
她每一個調皮搗蛋的模樣,她每一次臉紅羞怯的模樣,她每一次傷心哭泣的模樣。
每一個瞬間,都那麼清晰的印在他的腦子裡,怕是這輩子,都忘不掉了吧。
揚起一抹苦澀,一根修長的食指抵在子夜的眼角,替她接住了那裡蓄滿而落的水珠。
淚,那麼溫熱!可心是冷的!
張了張口,才發現連吐出一個聲音都那麼費力,都那麼苦澀!
「子夜,對不起!我沒做到我的承諾,看來這輩子……我是沒辦法守護你了!」
子夜見他開口,就提著心臟等在那裡,不知道他會想要說什麼,沒想到,竟是絕別!
幾行清淚在他話音未落時,就已無聲無息的滴落,速度之快,讓人來不及去欣賞那份晶瑩的美好。
別再說了……求你別再說了……
「來生,如果有來生,若是能讓你先遇見我的話,請你先愛我好嗎?」
哀傷的眼,儘是懇求,今生的錯過,已成為無以復加的遺憾。
如果真的有世事輪迴,他會先把她的來世預定。
那樣,她也許就不會跑丟了!
「呵呵,臭緋然,你的來生一定長得很醜,我才不要呢,你知道我很挑剔的!……」
強裝笑顏,一張臉不知是哭是笑,尤其是越咧越大的嘴角,簡直是難看得很。
踮起腳尖,脖子一勾,嘴唇的碰觸,一切快得來不及讓人思考。
緋然順勢抱著子夜,兩個人都壓抑了太久,某些情感,再也抑制不住的頃刻爆發。
不管天旋地轉,不管周圍的場景如何,這是他們最熱烈的一次擁吻,也是最浪漫的一次。
每一次舌尖的纏綿,都好像使出了一輩子的力氣一樣,好像永遠也沒有下一次了……
片刻,再是不捨,也必須要放開了,深情款款的對視著,子夜咬了咬唇,艱難的吐出兩個字。
「再見!」
兩個字那麼輕,飽含的情意卻那麼重,這一切,緋然都是那麼清楚……
有時候他恨自己活得太清醒,若是糊塗一點,心,也許就不會這麼痛了……
音落,子夜瀟灑的轉身,絕不給緋然同樣說再見的機會,快步跑遠了,一路狂飆起來,好像身後有狼在追趕一樣。
她在逃避!逃避情感!逃避已經徹底失去了緋然的現實。
有時候,夢不要做得太美,因為容易破碎!
子夜走了,不留下一根髮絲,連帶她的香氣也帶走了,她不會再回來了!
緋然如殭屍一樣,一動不動的站在那兒,兩眼無焦距的望著子夜消失的方向,讓人見不得他的心傷。
子夜,我愛你!可是你永遠都不知道,我有多愛你!
金鑾大殿,空曠得讓人懼怕,
殿門吱吱的拉開,外面的月光投射進來一束光影,隨即一個修長的身影被地面拉得更長,一步步走了進來。
「誰?」
他的腳步倏然一頓,警覺的一聲厲喝,他聞到一絲異樣的氣息。
有人!
被數百名大內侍衛看守的大殿竟然闖進了人,而能做到悄無聲息的來去自如,不驚動一個人,實屬高人!
來人是敵是友?有何目的?
循著氣息和模糊的視線,走到了那處每天上朝所坐的龍椅,只有天子才可以坐的龍椅!
此刻竟被一個黑衣人佔據著……
因為是夜,且沒有掌燈,所以光線很模糊,只能看到一個黑衣人穩坐在那裡,一身斗篷自頭上和面部直垂向下。
這打扮無疑讓君墨顏在對他的審視之上,又增添了幾分好奇。
因為聖天的江湖上並沒有聽說過這樣一個人,腦子裡也是想不起一丁點關聯的東西。
「來者何人?好大的膽子!竟敢做朕的龍椅!」
厲聲正色的怒道,天子的威嚴蕩漾了空曠無聲的大殿裡,顯得甚是突兀,回聲環繞了整整幾圈才散盡。
而那人仍是八風不動的坐在那兒,情緒並沒有受到來人的影響,也沒有因為他的到來而驚詫。
其實,他正是在等他。
「你膽敢迷惑本尊的女人,你的膽子也不小!」
相比君墨顏的厲聲質問,他倒顯得平靜,說話時,聲音都沒有一絲起伏,彷彿是一個沒有心的人。
然他的話,卻讓君墨顏聽得一陣雲裡霧裡,先不去說他邪佞的語氣和對天子的不尊。
迷惑了他的女人?
真是天大的笑話,他乃為一國之帝,坐擁錦繡河山,想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何須迷惑?
況且,他的心裡已經裝滿了子夜,再沒有一個女人可以入得了他的眼。
「說話之前可有證據?跟朕用如此大不敬的語氣,知道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嗎?」
微側了一下身,鷹利的眸子半瞇,直直的射向座上之人。
來人深不可測,他在試探他的內力,可是突然爆發出來的笑聲干擾了他的脈動走向。
「哈哈哈——」
見他仰頭大笑,君墨顏甚為惱怒,還未曾有人在他面前如此囂張。
緩緩從龍椅上站立,高大的身軀一覽無餘,如一尊死神一樣立在眼前。
他並未走下台階,而是回身,用僅露在外面的那隻手摸了摸椅子的黃金雕龍扶手,讚道。
「這龍椅確實不錯。」
他背過身去,正是出手的好時機,君墨顏迅速運起內力於掌,可是還未有所動作,就感覺一陣詭異的強風湧動,殿門砰的一聲倏然合起,連內功深厚的他都禁不住後退了兩步、。
他從未見過如此強的力量,這實在是……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圍。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原本五米之外龍椅處站立的人,就已經赫然移步到了眼前,這一切快得真的只是瞬間。
「收起你的那些小伎倆,你還不是本尊的對手。」
話音剛落,一口鮮血從君墨顏喉嚨裡噴出。
地面,星星點點的血跡還帶著溫熱。
君墨顏突然感覺這個神秘人,不是一般的可怕。
望眼這聖天,可以稱作他對手的人沒有幾個。
而眼前的人,絕對是一個勁敵。
「很好奇我是誰是不是?終有一天你會知道的!」
從君墨顏身邊邁出腳步,隨之帶走了一陣沉冷的風。
「等一下!話還沒有說清楚,你為什麼說朕迷惑了你的女人?」
看來,這人並不是來取他性命的,不然他大可以動手,不管怎樣他負傷在身,絕對不是他的對手。
「子夜……你很快會忘了她!」
他答非所問,不過從他的嘴裡說出了子夜的名字,著實讓君墨顏震驚了一下。
該不會他說的就是子夜?
「簡直是笑話!朕愛她愛到骨髓,化成灰朕都會認得,怎麼會忘記她?」
哪怕是嘴邊掛著血絲,可威嚴的氣勢猶在,這就是帝王之姿。
「那你可否為了她放棄你的江山?」
這次君墨顏因他的問話而怔住了,或許是他從沒想過這個問題,或許是他從沒預料到會有二者發生衝突的一天。
見他不答,那黑色面罩遮掩下的臉,似乎勾起了一抹嘲弄的笑意。
「告訴你,本尊就能,我已經為她放棄了太多的東西,可是她卻……」已經不認得他了!
君墨顏聽著他欲言又止的話,語氣裡似乎飽含了滿滿無處傾訴的深情,和被拋棄的孤單,這和他的外型簡直是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本尊跟你打一個賭,若是你能不忘卻子夜,本尊就把這天下還給你,包括……她!」
黑色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這夜幕了,最後這句話,他也只當成一句玩笑話來說。
他根本沒打算還,因為,不會有那一天的。
他已經中了他的血蠱,蠱蟲正在慢慢入侵他的大腦,而唯一解蠱的方法是……
大殿中只剩下君墨顏一個人,突然感覺胸口憋悶,腦子又出現了一陣陣的恍惚,手緊緊的抓住衣襟喘息。
不會的,他不會忘記子夜的,他那麼愛她……、
已是深秋的夜,涼風瑟瑟,枯葉被風吹落了一地,被迫與養育它的樹枝分離。
子夜跑了好遠,她不知道要去哪,心已經痛得四分五裂,難受得無法呼吸。
躲在了一處寂靜的池塘邊,頭埋在膝蓋裡抖動著肩膀。
「臭男人!都是一群臭男人!」
這時,身後一雙手慢慢的靠近了她,越來越近……
「啊——」
一聲尖叫劃破長空,子夜倏地腳下懸空,身子前傾進池水裡,並不住的下沉。
在反應過來自己落水的時候,冰冷的海水就已經沒過脖頸。
那個在岸邊偷笑的人,睨著已經落入水中的冷子夜,一身輕鬆的拍了拍那雙邪惡的手。
想來真是天賜良機,正愁找不到機會下手,這就叫明槍好擋,暗箭難防。
這下可以回去跟主子交差了,小滋把那水中的掙扎聲,當做悅耳的聲音來聽,解恨的哼了哼,悄無聲息的偷偷溜走了。
這下這個狐狸精死定了,她大可以放心,是不會有人來救她的。
「唔……」
子夜在水裡掙扎了幾下,這池水並不深,其實她是會游泳的,不過不知為何,她竟停止了求生的動作。
放下了四肢,眼睛緩慢的閉上,水面已經沒過了她的臉。
突然好想死!
人死了,就會把煩惱也帶走了吧?
可惜,她為什麼就是不死呢?
水很冷,身體一點點的沉浸,黑色的髮絲如海藻一樣散開。
意識在半恍惚之間,可就是這個時候,感覺一些陌生的畫面從腦子裡無預警的跳躍了出來。
如雪的男子,如仙的女子。
百轉千回的愛,唯美得不可一世。
女子的銀鈴般的笑聲,還有曲意纏綿的蕭聲。
那調子似乎很熟悉,她好像曾幾何時經常聽。
一雙緊緊相牽的手,被迫分開,男子最後一份深情的眼神……
記起來了!她全部都想起來了!
彷彿是被遺忘的東西,一瞬間被找了回來。
一個雪衣男子足尖輕點於水面,探手出去,巨大的吸力把子夜從水裡吸了出來。
一具嬌軀如美人魚一樣跳躍在水面之上,穩穩落入了雪衣男子的懷裡。
子夜渾身上下都濕透了,漸漸的把男子乾淨清爽的衣衫也染濕了一片。
睜眼,入目看到了一個冰白的雪人。
他如仙似幻的美麗臉龐,一下子讓她倍感親切,如綿長籐枝一樣的情感,無邊無際的蔓延開來。
「哥哥……」
扯了扯唇,顫抖著手撫上了男子的面頰,臉上分不清是淚還是水珠的東西劃過。
兩字嬌喚,男子不染一絲情感的面上,竟也現出了觸動的表情。
她或許是想起他了嗎?百冰肆剛想進一步試探,子夜已經昏了過去。
由於池水太冷,她的嘴唇和一張小臉都凍得發白,身體也在輕輕的抖動。
百冰肆抱著懷裡如羽毛般輕飄的人兒,自嘲的笑了笑。
是啊,她怎麼會記起他呢?
她可以把一切拋開,她可以活得自在,把他扔在苦海裡以後,還可以一身輕鬆的去愛上別的男人!
子夜,或許我的痛,你也應該體會一次,然後你就會知道,什麼叫做刻骨銘心!
翌日,實在受不了耳邊一聲聲的呼喚,子夜輾轉著醒了過來。
「墨顏……」
入目就看到他焦急的臉龐,面色與平時相比有一些暗黃,大概是沒有休息好的緣故。
其實他是因為昨夜受了點內傷才會如此,若不然,身強體壯的他就算幾夜未眠,也能依然精神抖擻。
見她沒事,不禁讓跪了一地的御醫,瞬間鬆了口氣,想來皇上還真的不是一般的緊張她。
「子夜你醒了?就知道你又闖禍,昨晚竟然弄得濕漉漉的回來……」
子夜這才找回了些記憶,記得昨日在池邊有人要害她,把她推到了水裡。
然後……然後她因禍得福,找回了一些丟失的記憶。
「哥哥!哥哥呢?」
子夜突然睜大了眼睛直直的坐了起來,拉扯著君墨顏的兩臂神色慌張的問。
「什麼哥哥?子夜你在說什麼?」
君墨顏被問得一頭霧水,雙手壓在子夜的肩上,想要控制住她激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