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身為帝王,雖是當下慌亂無措,卻也絲毫沒有表現出來,只是那眼神裡逐漸有了探究的深意。
還未待他再次開口,塌上的慕容白雪卻突然勉強的支起了身,聲音梗咽沙啞又帶了點氣喘。
「你是說……本宮懷有身孕了是嗎?是真的嗎?」不禁要喜極而泣。
「是啊娘娘!奴婢恭喜娘娘,祝娘娘的身子早日安康,也早日誕下龍子。」
小滋守在塌前微微福身,美滋滋的附和道。
慕容白雪扯著蒼白的嘴角一笑,未再言語,而是情深款款的望向了君墨顏。
那笑似乎很刺眼,她面上有某種做娘親的喜悅,似要跟他分享一般。
君墨顏又是斂眉,不語。
「先下去吧,準備隨時候命!」
「是。」
聽聞,御醫弓著身子後退幾步,才直起身子轉身離開,原本忙碌的宮女們也撤出去了。
「哦,娘娘,奴婢忘了還有藥膳在熬著,奴婢先行告退了。」
作為這寢宮裡唯一多餘的人物,小滋樂得給兩個人騰出空間,出門前還偷偷看了皇上一眼。
真是世間難得一見的美男子,並且於相貌、帝位、財富於一身。
心裡頓時幾隻小鹿亂撞,終於理解娘娘為何會如此心儀,不惜煞費苦心。
「你可還有何不適?」
突然屋子靜了下來,只有他們兩個人,君墨顏沒話找話的問著。
其實她若沒事,他是想馬上離開的,因為子夜還在等他。
「皇上,臣妾有一個地方一直苦痛,可否請皇上過來一看?」
「剛剛御醫在的時候,你為何不說?」
君墨顏瞇起了眼,如暗夜裡活動的貓,快而敏捷的捕捉著他想要的信息。
「御醫或許不便,皇上過來就知道了。」
病中的美人再次相邀,又怎能讓人拒絕。
誰知剛幾步邁至塌邊站下,一雙溫軟的手就拉了過來,執起他的掌心對準了胸口。
「這裡!皇上,是這裡痛!」
君墨顏突然變了臉色,想要抽回手,結果她把另一隻手也壓了上來,死死的按著,不讓他動。
「放肆!」
他一向討厭自己的容忍,變成別人一再放肆的資本。
這世上,他除了對子夜是例外的,還沒有為第二個人破過例,就連他曾經喜歡過的林黛兒都沒有。
她,何來的資格?
一個用力的抽手,不想卻連帶拉扯起了她的身子,不小心沿著邊塌墜落,白皙的胳膊瞬間被擦破一層細皮,滲出了點點血跡。
「啊……」
收回胳膊時,不禁吃痛的叫了一聲。
「你沒事吧?」
君墨顏問得生硬,恐怕只能找到那麼一點點是屬於關切的語氣。
「妾身沒事……」
搖搖頭,眼中朦朧起淚花,再抬眼時,已是水汪汪的一片,人見猶憐。
「沒事就好,愛妃好好休息。」
他或許是想要逃避,逃避他懷孕的現實,他真的還沒來得及接受這突來的小生命。
其實他更難以啟齒的,是要如何跟子夜解釋。
這問題簡直比領兵上陣去打仗,要難得多了。
「皇上,就不能留下來陪臣妾一晚嗎?」
為什麼?為什麼連知曉自己有孕的情況下,也要非走不可?
突然感覺好失敗,也想不通做的這一切,究竟是值不值得?
君墨顏應聲頓下腳步,深吸了一口氣,而後閉緊了雙眸,感覺邁進邁出似乎都很困難。
「皇上,留下來吧……」
一見君墨顏有猶豫的跡象,慕容白雪馬上再次進言道。
然她的堅持挽留,也似乎真的見成效了,當把頭依偎在君墨顏寬厚的胸懷裡時,當下有著無以言說的幸福感。
女人啊,就是這麼容易滿足!
一瞬恍惚,又劃過君墨顏的頭腦,似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又趨於變得平淡。
究竟是什麼?他抓不住那感覺,越是這樣,他就越想抓狂。
垂首擰著眉心,最近究竟是怎麼了?
真的是太過疲勞了,該好好休息一下了嗎?
另一邊的寢宮,炙熱的燭火還在盡情的釋放著它的光亮。
子夜閉著眼睛數羊,數到一百隻,或許他就回來了。
可是,一個一百隻過去,兩個一百隻過去,已經不知道數了幾百隻,可還是沒有等到他回來。
漸漸的,彷彿變成了催眠咒,越來越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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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著熟悉的龍檀香,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覺,清晨伸個懶腰醒來,還閉著眼睛就下意識的去摸摸身旁。
嗯?還是空的?
終於趕走了些繼續慵懶的睡意,扒開眼皮,旁邊的位置真的是空的,連睡過人而凹陷下去的痕跡都沒有。
他……
有些事情想起來很不對勁,尤其是他一夜未歸,更讓人惶恐不安。
片刻,召集了昨日看診的陳御醫覲見,睨著一把鬍鬚的老人家,子夜輕緩的開口問道,聊家常的語氣。
「陳御醫,雪妃可是何疾?可否和我說一說?」
「這……」
混沌的蒼眸一擰,感到了為難。
「換句話說吧,她死沒死呢?」
子夜有些急了,沒聽到什麼消息,應該就是沒死。
陳御醫大驚,這話怎麼可以亂說呢?雪妃可是有孕之人啊,誰人敢謀害龍種,那可是掉腦袋的死罪啊!
「雪妃懷有龍種,自當有上天保佑,只是有小產之兆,需多加修養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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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你說她……懷有龍種?」
子夜蹭的一下站了起來,眼睛瞪得像個銅鈴,沒有比這再讓人震驚的事了。
「是,此事當真。」又一次確認了一遍。
畫面回想到了那一次,雖然她沒有親眼看到,但現在不得不承認他們已經發生過了。
「君墨顏,真該把你千刀萬剮!」
十指緊握,女子嬌柔的手指竟然握得咯吱作響,三步並作兩步就衝了出去。
到要看看,這兩個狗男女是不是正在親熱著呢!
君墨顏,究竟是誰給你的權利敢欺騙我的感情?
一路橫衝直撞的奔向懿雪苑,見人就打,一張美麗的臉如來自陰間一樣,渾身的怨氣。
「啊……」
隨著幾聲痛叫,幾個宮女都挨了耳光,一雙白皮靴子已經率先踏進了寢宮,視線直接落在了那無限隱私的床榻上。
見君墨顏睡得甚熟的模樣,慕容白雪身穿睡衣伏在他的身上,指尖在他敞露的胸膛上畫著圈圈,見子夜怒氣沖沖的進來,那張笑臉更顯妖嬈,挑釁意味的與她對視。
這女人趴在君墨顏的身上做什麼?子夜被氣昏了頭,連呼出的氣都被烈火熊熊燃燒起來了一樣。
從小開始,她就對別的女人觸碰君墨顏的身體異常的反感,簡直厭惡至極,這習慣一直到現在也沒有變。
大步上前,用力抓起白雪的手臂,拎起來就往旁邊甩去,而後又拎起了君墨顏的衣襟咆哮。
「狗男人!你給我起來!你就那麼離不開女人是不是?背著我偷歡還弄出了個孽種,你以為我冷子夜就這麼好欺負的是不是?啊?!!!」
手裡揪起的衣襟來回推搡著,給那昂貴的絲袍弄出了一團團的皺褶。
君墨顏不知為何這夜睡得很死,直到子夜大聲在耳邊咆哮才算甦醒過來。
睜開眼,又是一瞬恍惚,看見眼前的臉,就是沒由來的一陣錯覺。
「子夜!你在做什麼?」
見她粗魯的動作,君墨顏劍眉一擰,煞有不悅。
剛剛似乎聽見她叫他……狗男人???
「終於捨得睜開眼睛了,怎麼不繼續裝死了?」
說話時,兩個腮幫子都氣得鼓鼓的,那眼神真是恨不得要把君墨顏的皮扒了。
這時,身旁細碎的嚶嚶抽泣聲又傳進兩人的耳朵,瞥眼去看,慕容白雪捂著小腹,臉龐似痛苦的皺在一起。
「雪兒!雪兒你怎麼了?」
君墨顏見狀馬上緊張起來,伸手便去扶起了她,著急的程度都不亞於對待子夜。
「皇上,臣妾肚子痛……」
聲音梗咽似的帶著抽泣聲,視線望向平坦的小腹,一臉的焦急之色,好像生怕那裡會有個好歹。
哼!這女人還真是會裝,不過是推了她一下就痛成這樣,難道她是紙做的嗎?
子夜氣惱的瞪著她,很是看不慣她的這份矯揉造作。
「肚子痛?怎麼不痛死你啊?賤女人,到處亂爬男人的床,你敢保證你這肚子裡的孩子一定是皇上的嗎?」
憤憤的道,差點就要抬手去打慕容白雪的臉了,幸好君墨顏及時從中阻攔。
「子夜!你怎麼說話呢?」
橫眉怒視,一雙寒眸裡也燃起了火焰,子夜真的是太不懂事了,遇事容易衝動,她到底什麼時候才能真正的長大?
「皇上……別為臣妾和子夜姑娘傷了和氣,只是剛剛不小心撞到了一下,不礙事的。」
聲音如初春的細雨滴答的滑落,很容易讓人心生憐憫。
「關鍵是你肚子裡的……」
話倏然間的頓住,君墨顏差點說露了嘴,再抬眼看向子夜時,眼裡有著明顯的心虛。
可是從子夜的神色裡已經看出,其實她什麼都知道了。
沉默,他不想解釋什麼,也可以理解為他從來沒有跟誰解釋過。
只是無心之失,希望她能諒解,不要再耍小孩子任性的脾氣。
「肚子裡的什麼?怎麼不繼續說下去?你為什麼總是這樣……」
壓抑的哭腔似要隨時爆發,看得君墨顏心弦一陣緊繃,胸口像有一塊大石重重的壓下。
探手,想要去撫摸子夜的臉龐要她不要哭,可是子夜毫不領情的一把甩開,扯著嗓子大放狂言。
「狗男女!你們都去死吧!」
子夜罵完轉身就跑,一點也不給別人還口的機會。
「這個小兔崽子!」
君墨顏當下氣得臉色發紫,兩個鼻孔裡騰騰的冒著冷氣,好比一台天然冰箱一樣,下塌就要去追子夜。
慕容白雪見狀,鳳眸一瞇,馬上一條手臂纏上。
「皇上,臣妾的肚子隱隱作痛,能不能請皇上先不要離開,若萬一……」
君墨顏被纏住了身子,好不情願的斜眸睨了眼慕容白雪,無奈的歎了口氣。
其實他也隱隱作痛,不是肚子而是腦袋,現在已經一個頭有十個大了。
細細的回想,自己怎麼會禁不住誘惑而上了這女人的道?當日的情景,直到現在也是一點也想不起來。
這會不會……
寒眸流轉,現出了犀利之色的探究。
繼而直勾勾的盯著慕容白雪看,看得她一陣心裡沒底,那眼神像自己全身光光的,而讓人看了個遍一樣。
最好這女人沒有騙他,不然,一定保證她的下場會很慘!
「狗男人!賤女人!都沒一個好東西……沒一個好東西……我詛咒你們八輩兒祖宗!!!」
子夜流著眼淚一路橫衝直撞,走得風風火火,像急著去上吊似的,嘴裡還一直絮絮叨叨的一個人在那裡罵得起勁兒。
她再也不會相信誰了,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是值得她信的!
剛這樣想著,腦子裡就突然間閃過了一個人,那張俊逸的臉龐,溫柔的笑臉……
對!也許還有一個人是可以信的,就是緋然!
腳步突然改變了方向,她要回王府。
「呀!王妃你終於回來了!您這是去哪兒了啊?害王爺擔心死了!」
小蕙一見子夜就兩眼發亮的迎了上來,小丫頭高興得蹦蹦跳跳的。
「小蕙,王爺呢?」
子夜視線巡視了一圈,直接開口問道,奇怪,若是沒出遠門的話,這個時間他應該在王府的。
「呃……」
小蕙咬著嘴唇,一改剛才的興奮之色,低垂著眉目,這話真不知道要怎麼說才好。
「幹什麼吞吞吐吐的?快告訴我,王爺在哪兒?」
子夜一向很敏感,稍有異樣就會被她察覺,尤其是還看到了小蕙這種表情。
「王爺……王爺在……」
小蕙小心的抬起了眼皮,又迅速的垂了下去。
天啊,真的還不如殺死她呢,這話她真的說不出口。
其實看王爺也是很疼愛王妃的,又為什麼偏偏要去那種地方?
「你到底說不說?一、二……」
「王爺在青樓!」
小蕙終於鼓起一口氣說了出來,一下子感覺心裡輕鬆多了,不像剛才那麼堵得慌了。
「你說什麼?他在……青樓?」
那是什麼地方?他怎麼會去那裡?子夜倒抽了一口氣,當下瞪圓了眼睛,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一定是聽錯了!
那麼好的緋然,怎麼可以被青樓的女人玷污了?
「你讓開!我要去找他!」
一副怔然的樣子把小蕙往旁邊推了推,作勢就要出去,可是小蕙又想起了什麼,及時出聲道。
「王妃請等一下!王爺有書信留給您。」
「書信?什麼書信?」
子夜突然滿腦子糊里糊塗的,怎麼才一夜,緋然就知道她回宮了嗎?
還特地留下了書信,是打算以後都不見面了嗎?還是老死不相往來了?
拿過信封,裡面一張宣紙打開,赫然的兩個毛筆大字印在上面。
休書!!!
這是他的字跡,不會有錯!
拿著休書的手一抖,白色的紙張乘著空氣飄到了地面上,兩個大字朝上,看起來是那麼的扎眼,子夜消瘦的身子不禁後退了一步。
緋然,想以這樣的方式斷絕關係了嗎?
淚,滴滴答答的掉到了地面上,形成了幾個濕潤的圈圈。
今天的淚水似乎特別的多,哭了一場又一場,她甚至懷疑自己會眼淚流乾而死。
小蕙看見休書二字也是驚訝得合不攏嘴巴,怎麼可能?
再看看害王妃這麼傷心,真是後悔死了,覺得自己就是個罪魁禍首,若是知道,她絕對不會拿給王妃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