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已經是黃昏了，病房裡已經逐漸暗下來。
葉小言進病房時，習慣性地打開燈——她知道顧蕭不喜歡黑暗。
「醒了？」
「嗯。怎麼在現在這個時候來？」
望向她的臉上，嘴角終於有了弧度。
昨天她沒有來，他記掛了一整天，似乎現在只要她一刻不出現，他就會不由自主地拚命想她。
看到她的出現，他緊抿的一整天的嘴角才微微有些放鬆。
顧蕭的氣色似乎比前兩天更好了一點，臉上也一直掛著和煦的笑容，這樣的進步對於葉小言來說，是一種鼓勵。
將包包放下，葉小言在他的身邊坐下。
大手似乎是再自然不過地握住那雙小手，而小手也安靜地躺在她的手掌中。
「對了，我去拿東西給你看看。」
顧蕭疑惑地看著葉小言翻找著包包的身影，片刻之後，她的臉上流露出笑容。
「什麼東西？」
葉小言的手裡是那晚的那本檯曆，她翻到某一頁。
顧蕭看到那一頁的某個角落被圈上一個很大的圈圈。
而葉小言指著那個圈圈。
「我昨天跟媽討論過了哦，我們就在下個星期天舉行婚禮。」
葉小言的眼裡閃爍著光芒，這樣的光芒，似乎看不到一點傷痛。
就連顧蕭，也差點相信她真的在期待這場幸福的婚禮。
葉小言感覺到握著自己的大掌的僵硬，她也看到了他的失神。
「好不好？」
那樣清澈的眼神，凝視著顧蕭。
片刻之後，顧蕭才點點頭，嘴裡才緩緩吐出一句話——
「好，都聽你的。」
小言，對不起。
我做不到拒絕。
或許說人是自私的動物，他真的也是自私的動物，自私到沒有辦法拒絕這期盼了那麼久的，現在終於近在咫尺的幸福。
「知道我昨天為什麼沒有來嗎？我去看了婚紗哦。」
「那麼急？」
「下個星期天，所以現在要準備了。」
「那我陪你去吧。」
「你在這裡好好休養吧，我自己一個人可以的。」
「我陪你去吧，我想要跟你一起去。」
他真的很希望很希望，能夠和她一起準備這件對他來說這麼重要的大事情。
只要他一想到能夠和她牽著手，一起看婚紗，購置家居，他的內心總是輕易地滿足。
「那好吧，那我跟醫生說一說，如果他同意的話，我們就一起去。」
「嗯。」
葉小言嘴角保持的弧度，讓顧蕭的心裡湧起一陣異樣。
她還是在勉強自己嗎？
那為什麼她的演技可以好到這樣，讓他心甘情願地相信著她在自己面前的快樂。
終於——
自尊心那樣強盛的他，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
葉小言只是在靜默的時候，聽到了他那句輕得不能再輕的話。
「為什麼和我結婚？」
有些錯愕地抬起頭，望著顧蕭。
他的眼裡沒有光芒，似乎這句話也輕飄飄的，輕到就像一聲歎息。
「沒有為什麼，其實跟你在一起也不錯啊。」
葉小言的心有過慌亂的一刻，然而卻被她的理智強制住了。
她知道她的回答很牽強，所以她只能隱藏自己神情的混亂。
「你喜歡我嗎？」
他問的是喜歡，或許是潛意識裡留的一條後路。
愛這個字，或許不可能再發生在他們之間。
喜歡，他說的是喜歡。
葉小言點點頭。
她是喜歡他的，不同於愛的喜歡。
所以她不算撒謊吧。
她的神情依舊是那樣鎮定自若，連她自己也不禁佩服自己。
幸運的是，半倚在床上的顧蕭沒有再說話。
正在葉小言想要喘氣的時候，她卻感覺到突如其來的一股力量，將自己拉下。
她的嘴唇，精準地覆在顧蕭的唇上。
這樣不算完全陌生，卻也絕對不是熟悉的唇瓣，貼合著她。
瞬間的詫異和不知所措之後，她明白了顧蕭是在以一種侵略的方式試探她。
閉上眼睛，她不再思考。
不管怎樣，她都會接受。
她決定了的事情，不允許自己再改變。
何況已經無路可變。
對於顧蕭來說，或許這個本來源於試探性的吻，在他觸碰到她的那一瞬間，已經不可遏制地蔓延。
他似是被貼合著的她深深吸引住，不由地想要更久，更久。
他依舊不得不承認，他還是無法放開她，真的做不到。
久久，久久，這個吻，在葉小言已經無法去思考究竟持續了多長時間的狀態下，終於結束了。
「這樣，相信我願意了嗎？」
顧蕭沒有說話，葉小言主動地將纖細的雙臂環過他的脖頸。
兩顆心的距離貼近著，葉小言相信這樣是安撫的最有效的方法。
「不要想太多了，我是自願的。而且，結婚後我們會到美國去，治好你的病後，我們就會一輩子在一 起。答應我，不要再胡思亂想了，好不好？」
對著眸光中的堅定，顧蕭不由自主地點了點頭，算是應允。
不得不承認，她所描述的生活，是他多麼嚮往的，所以他無法拒絕。
葉小言看著答應自己的顧蕭，嘴角也流露出一絲安心的笑。
或者說，他們兩人，已經不再去考慮所謂的對錯，只是安然地等待著它的發生。
然而他們卻沒有看到，病房門口那束靜靜躺在地上的鮮花，虛掩著的門外渾然離去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