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小言回到顧家,已經是晚上八點。
她害怕遇到顧泠,那樣尷尬的局面,她至今還無法掌控。
「蕭怎樣了?還沒有醒來嗎?」
顧夫人有些焦急的聲音在客廳內響起。
面對著她急切的眼神,葉小言依舊只能搖搖頭。
她看到顧夫人臉上頓時的失落。
「我會繼續努力的,會有希望的。」
葉小言握住顧夫人的手,剛從外面回來的她,手很冰冷,她卻依舊想要給顧夫人一絲安慰。
「小言……」
「怎麼?」
「我一直都想對你說,對不起。」
「我沒有關係的,我也想看到蕭醒來,只要他能夠醒來,什麼事情我都願意去做。」
顧夫人分明看到葉小言眼中隱忍的光芒。
這個女孩,犧牲太大了,她卻一直還在安慰別人。
這樣的善解人意,太讓人心疼。
客廳遠處突然出現某個身影,灰色的西裝依舊是那樣剪裁合體,只是掩蓋不住臉上疲憊的神情。
看見沙發上的另一個身影,高大的身軀微微一怔。
有些晦澀地開口——
「媽……」
顧夫人情不自禁地偷偷望向身旁的葉小言,她低著頭,髮絲披灑遮住的臉龐似乎沒有什麼表情。
「我先上去了。」
顧泠的神情有些僵硬,似乎視線沒有朝向葉小言的方向,微微開口,提起腳步往樓上走去。
看似沉穩的腳步,卻掩蓋不住自己的心慌。
直到腳步聲消失在樓梯的盡頭,葉小言才抬起頭。
「我也上去了。」
「好。」
顧夫人望著兩人先後消失的樓梯口,內心湧起一陣苦澀。
如果不是這件事情,他們不會這樣壓抑自己的感情,不會變成這樣的尷尬。
葉小言,今天才是第一天,將來的日子該怎樣過?
不管怎樣,你要提起精神,勇敢面對一切。
不相見就可以了,就算心再痛,也要堅持住。
因為她不能保證,會不會在見到那張熟悉臉上刻著的心痛時,她築起的防線會頓時崩潰。
將空蕩蕩的無名指從視線中收回,葉小言走進浴室。
而顧泠掩上房門的那一刻,一天的防備,終於在今晚最後一刻見到那張臉的那一剎那,不受控制地崩潰。
醫院,又是新的一天。
「蕭,昨天我說的話,你聽到了嗎?」
「你還是不相信我嗎?」
「要我怎樣做你才會相信呢?才會願意醒來呢?」
葉小言緊緊握住的手,沒有溫度的存在,依舊是那樣僵硬。
「你不是說我要什麼都會答應我嗎?我要你醒來,你做得到嗎?做得到我就這輩子都在你身邊。」
葉小言是花了多大的勇氣才說出這番話,然而床上的顧蕭卻依舊緊閉著眼睛。
「你感覺得到嗎?」
葉小言將臉貼在顧蕭冰冷的手上,晶瑩的淚珠肆意落下,滴落在顧蕭的手背上。
她不知道為何而哭,是為了泠,還是為了眼前的蕭。
貼合著臉頰的手略微動了動,雖然細微,卻那麼明顯地被葉小言感知到了。
依舊帶著淚珠的臉龐上染上驚喜的神情,卻一動也不敢動地睜大著晶瑩的瞳孔,不敢放過顧蕭臉上任何的動靜。
然而,他的眼睛還是沒有睜開。
「沒關係的,我會慢慢來的。起碼剛剛你回應我了,我會等到有一天,你願意醒來為止。」
她扯出一抹盡量不那麼難看的笑容,說服顧蕭,也說服自己。
每一天的顧蕭就這樣聽著葉小言的表白,聽著她靜靜的哭泣,有時候,手會略微動一動,卻依舊沒有醒來的跡象。
但是醫生的話對她來說是莫大的鼓勵。
醫生說顧蕭的神智已經在慢慢恢復,只是短時間,他的身體機能還不足夠支撐他醒來,或者說,他需要更加強大的意志力的爆發。
所以她相信,只要她繼續努力,好好照顧他,顧蕭會醒來的。
所以再痛也要堅持。
只是她真的再沒有見到顧泠一面,或許是因為他們都在刻意地躲閃著。
葉小言坐在房間,靜靜地看著手中的戒指,是顧蕭給她的戒指。
在事故中找到的那一枚。
略微遲疑後,試著將戒指套進無名指的位置。
精緻的戒指在燈光下發出微弱的光芒,微微晃痛了她的眼睛。
不屬於自己的戒指,偏偏套在手上又是那樣的合適。
這是不是命中注定呢?
床頭翻開的日曆上,寫著25這個大大的數字。
明天,離他們的計劃已經太遠,遠到再也不可能發生。
敲門聲拉回了葉小言不得自控的情緒——
「請進。」
「小言。」
「媽。」
「趁熱把湯喝了吧。」
顧夫人親自為葉小言端來一碗熱氣騰騰的湯,在她的身邊坐下。
她看到她手上的戒指,不是之前顧泠的那個六角星戒指,而是顧蕭在事故中一直握著的那一枚。
「小言,你……」
「媽,我會讓他醒來的,相信我。」
顧夫人似乎想要再說什麼,這樣遍體鱗傷的葉小言,臉上這抹不相符的微笑是那樣刺眼。
對於這些天來的顧泠和葉小言,顧泠的失神、瘋狂工作,葉小言的堅忍,他們之間的相互躲閃,她都看在眼裡。
是她錯了嗎?
現在的他們,已經到了讓她不得不動搖的地步。
「媽,你早點回去休息吧。」
葉小言似乎感覺到顧夫人要說什麼。
她已經走到這一步了,她只能繼續走下去,所以她不能被動搖。
望著顧夫人有些猶豫的背影,葉小言的嘴角扯出一抹苦澀的弧度。
現在說放棄,已經沒有用了。
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走下去。
手指無意識地撫摸著無名指上的戒指,心中已經隱隱有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