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了哪裡?」輕輕淡淡的話語飄出,那樣的虛無,那樣的淒涼,我鼓起最後的一絲勇氣問道。
「噥,在那裡。」老人停下了活兒,騰出一隻手指向遠處。
我呆滯的目光順著他的手望去,那一座黑氣環繞的山脈,在陽光的照耀下亦是那般陰森,連陽光也到達不了的地方,那便是霍廷威沉睡的地方。
不!我不允許,他是那樣一個充滿活力的人,一定不喜歡住在那樣陰森的地方,我要帶他走。
我邁開步子,似幽靈般飄向那座陰霾連連的黑色山峰。
「姑娘,你要去那裡。」身後響起老人沙啞的聲音,「那裡是亂葬崗,埋著很多死人,你不怕。」
腳步沒有停止,我勾起嘴角,含淚回道,「不怕,那裡有我最愛的人在等著我。」
眼前的黑色山峰突然不見了,出現在眼裡的是霍廷威那張帶著連連笑意的俊美臉龐,我失神地伸出手想要觸摸那一抹溫柔,卻只觸到一陣空幻。
「廷威……」淚再次悄無聲息地滑落,心沒了方纔的劇烈跳動,歸於平靜,死一般的幽靜,讓我沒了任何感覺,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到那裡的,只知道等到我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了亂葬崗上。
四處的惡臭充斥著鼻腔,我下意識地摀住鼻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座座無名的墳墓,光禿禿的山上無一處綠色,入眼的儘是荒涼淒慘的土墳。
我開始四下尋找,亂葬崗的外圍是一個個的土堆,內圍卻是成堆成堆的土包,沒有名字,孤零零地躺著。
烏鴉停在土墳頂上,張開黑漆漆的雙翅,轉動著灰黑的雙眸死死地盯著我,銳利的嘴鬼吼著。
我不知道自己要怎麼找,只是漫無目的地尋著,眼裡的淚水不斷地滑落,滴落在雜草叢裡,滲進黑土裡。
「語柔。」身後響起楊易失神的呼喚。
我轉過身去,呆滯地看著他,擰了眉說道:「你來幫我找找吧,廷威他就在這裡,可是我怎麼也找不著他,我,我好怕,天要黑了,我怕他找不到回家的路,我們一起找找他,好吧。」聲音顫抖著從喉腔中斷斷續續地傳出,糅雜了極度的悲傷,痛苦,失落,無助,我兩眼無神,空洞洞的眸中只剩下滿臉愁容的他。
「我們回去吧。」沉默了很久,他艱難地開口,「你需要休息。」
「不,我不回去。」我向後退了幾步,眼裡佈滿紅絲,發出的聲音帶著絲絲顫抖,「找不到廷威,我絕不回去。」
他沒再說話,只是呆呆地看著我,眼裡神情複雜,讓人看不清,亦看不真。
「廷威!」我朝天空絕望地喊叫著,可是除了烏鴉尖銳的叫聲,再無其他。
心頭像是被人狠狠地剜去了一塊,血肉模糊一片,看得見,卻無法阻止,任憑鮮血不停止地流著。
「語柔!」楊易衝到我身旁,將我緊緊地抱住,聲音嘶啞,「回去吧,你找不到他的。」
「不,我不回去。」我使出全身的力氣使命地掙扎著,「找不到廷威,我哪兒也不去。」
「語柔!」他幾近低沉的吼叫,看著我被淚水掩埋的臉,無神的眼,他的眼角泛起了霧氣,聲線柔和了許多,「好,我帶你去找他。」
「真的?」我抱著最後的一絲希望看著他,眼裡閃耀著光芒,「你真的帶我去找他?」
「嗯。」他闔起眼,深深地吐了一口氣,將胸中的郁氣散出,「我帶你去,但是你要答應我,別太激動好嗎?」
「謝謝,謝謝你。」我拚命地朝他點頭,像個聽話的孩子,「我答應你,我什麼都答應你。」
他深沉如海的眸暗沉了許多,帶著複雜的神色深深地看著我,然後扶著我下了亂葬崗。
我們坐上了一輛馬車,我擇窗而坐,掀起窗簾往外焦急地看著。
「叫車伕快些,不然一會兒天要黑了。」我心急萬分,窗外飛速而過的景物看起來卻是那般的灼人眼眸。
「語柔!」他渾厚的聲音中帶著不易察覺的不安,「已經很快了。」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怕廷威等急了,他最不喜歡別人遲到的。」聲音小如蚊吶,我低著頭,雙手拚命地絞著衣角,淚卻不停地滑落。
他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我。
那帶著深深憂愁的眼裡,就像是無底的黑潭,看不到任何的波瀾。
車終於停下了,我迫不及待地掀起車簾,躍下了馬車,放眼看去,是平坦草地,一望無際的草原邊上,一座新墳孤零零地立著。
「你騙我!」我轉過頭看向身後的男子,怒問道,「他不在這裡,你騙我!」
拳頭如雨朝他落下,他沒有躲開,默默地承受著,一言不發。
「為什麼要騙我!為什麼!」我的怒吼在聽到他的回答後轉為淒鳴。
「他就在那裡,躺在那堆黃土之下。」好平淡的一句述說,卻像是銳劍硬生生地刺入我的胸膛,無法言語的痛楚無邊地擴散開來,蔓延了全身,麻痺了神經,我一下子癱倒在地,兩眼死死地盯著就離我們不足十步遠的那堆土,淚再次悄無聲息地滑落,這一次沒有劇烈的心跳,沒有急促的呼吸,沒有嗡嗡炸響的聲音,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的平靜,似一灘深不見底的死水,沒有生氣,靜謐的那樣另人害怕。
一陣風吹過,草兒壓低了身姿,露出那一行醒目的碑文。
霍廷威之墓!
刺眼的紅字躍入眼底,似大槌狠狠地敲打著我的心,每一槌的敲打都讓我痛不欲生,使出最後的力氣,我朝那堆土爬去,用顫抖的雙手扒開那一束束的草叢,我艱難地匍匐而進。
「語柔!」楊易衝到我的身邊,將我扶起,緊緊地擁在懷裡,「別這樣,求你了,別這樣。」聲音裡的顫抖帶了無名的怒火,「你這樣他會很難過的。」最後的那句話他說的那樣沉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