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樣回以微笑:「衿。」又往前走了一步。
「婉兒,不要往這邊走了。」衿搖手說。
我停下了腳步:「我要去陪你呀!」
衿笑道:「你忘記了?你答應過我的,要好好的活著。」
我微微垂了眉目,輕聲地問:「那我站在這裡看看你也不可以嗎?」
衿說:「這又不是真實的我,看了做什麼呢?」
我沉默了很久,才抬眼輕笑:「嗯,是啊,那我回去了,你要等我,我會很快就來找你。」
「好。」
我看著衿漸漸消失,而自己也離那門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我昏迷了六天,終於睜開眼。
「娘……」
瀚兒還來不及上來攙扶,我已經下床。
「小紅,替我更衣。」
「娘娘您要去哪裡?您身體還虛著……」
小紅一邊說著一邊手上動作卻不敢怠慢。
我只問:「瀚兒,你父皇現在在哪裡?」
瀚兒動作一頓,驚道:「娘,你……」
「下葬了沒有?」我打斷他的話。
瀚兒咬唇,只得說:「還沒,今天才第六天,還在龍傲宮停著……」
這時小紅已經替我穿好的衣服。我扶著小紅走出殿門,突入起來的陽光刺痛了我的眼,我微微瞇起眼睛,暖陽之下宮柱熠熠生輝,上面的五爪紅龍騰空而起,虛幻之間,似乎有一個男人倚靠在宮柱之上,帶著邪魅的笑,輕喚:「婉兒。」
心口又是抽痛,但我強壓下翻湧的熱血,扶著宮牆向那個再熟悉不過的方向走去。我進了大殿就讓瀚兒在後面關上門,吩咐了任何人都不准進。
「衿,最後陪你一日就要走了,你會不會怪我前幾天都沒有來找你?呵呵,對不起,衿,我做了一個夢,夢到你了,有些流連忘返了,你知道的,你沒有辦法再和我說話了,我只好在夢裡聽你喊我『婉兒』……」
「衿,你是不是在奈何橋邊等著我?嗯,要等著我,你等了我這麼多年,這時候更要等我,下輩子我們不會一見面就是仇人……」
我靜默的跪在棺前,緊緊的握著衿的手,一直自言自語,絮絮叨叨地說著我們從認識到現在發現的事。
說得口也渴了,全身也無力,終於把這一生說完,這才軟倒在棺前。
經過太醫的搶救,已經油盡燈枯的我再次醒來,卻是意外地精神,一直連起床的力氣都缺乏的我這時掙扎地下了床。
小紅連忙來扶,我說:「替我沐浴更衣,我要去見衿。」
青銅鏡中,我的頭髮依然烏黑發亮,肌膚因為缺少陽光的照曬而白皙剔透,這張四十五歲的臉上沒有一絲皺紋。
看著鏡中的自己,我輕輕問:「小紅,會難看嗎?」
小紅急急搖頭:「不會,不會,娘娘從來都是這麼好看!」
「呵呵,不難看就好,難看了衿怪我。」
我淺淺笑了,映亮了冬日。
衿,我來陪你。
衿在我再次昏迷時已經下葬。
在陵園前下了馬車,我對寧默吩咐:「你不用跟來。」
寧默面具下的雙眼閃著淚光,嘴唇動了動,最終什麼也沒說。
我默默地走進寬大的地下陵宮,穿好一品大妝禮服,安靜地躺在衿的身邊。
累,好累,終於可以休息了!
衿,我來陪你了,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堪憐鴛鴦相聚短
生來同裘死同穴
上官靜婉死後,寧默快馬通知即墨瀚,自己則自殺於皇陵之前。
臨死時只說了一句話:主子,娘娘,寧默到陰司服侍你們!
即墨瀚到時,寧默已經血濺門柱,自己的父皇與娘親安祥地躺在一起,面色如生,竟看到娘親嘴角含著一縷微笑。
即墨瀚哀思良久,舉行國喪,為母禱告上天,並封為賢淑皇太后!
自此,他勤政為民,開創了大祁又一盛世,史稱瀚良之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