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不冷血,這宮裡早沒我們兄弟倆立足之地了。」他抓起一把刀劍,狠狠捏在手裡,「二哥只當我喜歡舞刀弄劍,他卻不知道,我練這武功,亦是為了保護他。」
在這皇宮裡,有這一份兄弟之情,已是萬分難得了。
「可是,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手一鬆,「嘩」一聲,刀劍回歸原位。
「不要多想了,我想,你二哥會明白你的苦心的,你們相依為命那麼多年,他的感覺,只是錯覺。」我覺得我的話,連我自己都說服不了,卻拿來規勸雁無痕,似乎有些可笑。
身後傳來急促的跑步聲,跑進一個人來:「你們在這裡啊,可讓我好找!」
我忙回頭看,居然是瀟瀟。
「你上去看看無儔吧。」瀟瀟拉住我,有些擔憂,「我總覺得他有些怪怪的,說要見你。」
「我上去看看他。」我拍一下她的手,讓她放心。
心,忽地跳得厲害,有些慌,不知道要發生什麼事情。
「無儔,無儔?」我敲門,許久裡面才傳來一聲悶悶的「進來」聲。
屋內,擺設古樸雅致,都是清亮的顏色,更襯得窗前那一抹紅,艷得耀眼。只是,他卻背朝著我。
有些期待,想看看那天下至美的絕色,他卻捨不得轉身。
「無儔,你找我?」
「你恨我嗎?」他依然沒有回頭。
「恨?」我皺眉,「你說你綁架我的事情嗎?事情都已經過去了,當沒發生就好,我不會放在心上,更不會恨你!」
「可是,我恨你!」他「霍」地轉身,終於當我看到那張傳說中美艷絕倫的臉。
那是怎樣的一種美?沉魚落雁,閉月羞花,這形容太俗太俗,翩若驚鴻,婉若游龍,這比喻實在不夠。
人人都說我美,而我之美,竟不及雁無儔的十分之一。即使那右臉上被我打了一鞭子,經過宮中昂貴的治傷靈藥護理,還留下淡淡的肉色疤痕,依然無法影響他一絲一毫的美。
我被震驚地說不出話來。
「怎麼樣,人人看到我,都是和你一樣的表情。」雁無儔咬牙,「沒有女子會真心喜歡上我,她們說,我比她們更適合當女人。於是,久而久之……我就真的當自己是個女人了……」
生活環境,真的可以改變一個人的心理狀態啊。
我歎氣,沒有說話,繼續聽他說。
「母后臨終的時候,要我保護無痕,將他帶大,給他母親所給不了的,所有的愛。」雁無儔似乎沉浸在往事的回憶中,「從此,他就是我生命中的全部,只是我不願意承認,我寧可告訴自己,我是愛瀟瀟的,愛你的,也不想說……」他停頓一下,終於艱難地說了一句,「也不想說,我愛上了自己的親弟弟!」
「你只是照顧他,照顧得失去了自己,調整心態以後,會好的。」我發現我的語言極其貧乏,不知道該如何勸慰。
面對這兩兄弟,我總是感覺很無措。
「不可能了,已經不可能了!」雁無儔叫起來,「你看我這張臉,有哪個女子會真真切切愛上我?」
比女人還女人的臉,讓多少女子望而卻步?
「我也想告訴自己不可以,我眠花宿柳,我穿行在花街柳巷裡,可是結果呢?我只是博得了個風流的名聲,其他的,什麼都沒有得到!」
「無儔……」
「不用瞧不起我,更不用同情我,讓我把話說完。」雁無儔阻止我往下講,「第一次恐慌,是在瀟瀟出現的時候,無痕看她的眼神帶著欣賞,和看別的女子不同。」
「我不喜歡他看她的眼神,於是找上了她,和她相識,和她成為知己,都是有預謀的。可是最後,我還是沒能阻止他們在一起。無痕說要娶她,他要娶她,怎麼可以?」
雁無儔的表情有些抓狂:「我寧可,娶瀟瀟的人是我,也不可以是他!」
「所以你去找你父皇,說你要娶瀟瀟?」這事情,瀟瀟已經跟我說過了,「你知不知道,你差點害死了她?」
雁無儔搖頭:「這不是我的初衷,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她死,我只是不想看到他們在一起。可是……可是無痕他,他不原諒我,他恨我!」
「他不恨你。」我作證,雁無痕怎麼可能恨他的二哥呢,就算雁無儔殺了任何人,雁無痕都不會恨他。
「是的,他不恨我。」雁無儔苦笑,「他一直在縱容我,不管我怎麼鬧,他都有辦法在後面將事情抹平,我裝作看不到,我裝作恨他,我裝作自己,很愛很愛瀟瀟……」
世上最慘的事情,不是你愛的人不愛你,而是,你明明愛他,卻以為自己愛的是她……
悲哀,湧上我的心頭,他是需要多大的說服力,卻催眠自己說,他喜歡的是瀟瀟?
我想,那一定比生不如死,還要難受。
「可是一切都變了,到了今天早上,我才知道,原來無痕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清楚。」雁無儔摸摸自己光潔的下巴,「他進來說:哥,我幫你刮鬍子吧……我就全明白了。這些年,我在演戲,他也一樣在演戲。」
「那是我在瀟瀟死後留的鬍子,我想隱藏起我原先的容貌,讓人們漸漸淡忘,或者,我真的不會被人當做女人,也說不定。我以為,我快要成功了,可是,你出現了!」
我一愣:「我?」關我什麼事?
「你有一雙和瀟瀟很相似的眼睛,你的說話方式也和她很像,我又看到無痕眼中的欣賞了,這一次,比上一次還要明顯!」
我怎麼沒發現?
「他親口說,你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女人,不管是作為對手,還是作為敵人,他都捨不得殺掉你!」
「他真的這麼說?」他不是無數次,想要將我殺之而後快嗎?
「無痕想殺的人,會殺不掉嗎?」他反問。
好像是,比如貞妃,一招致命。對於雁無痕來說,殺個人,比踩死只螞蟻更容易,螞蟻還要去找,而人,目標無比醒目。
「那一日,我反問,他是不是對你動了心,他卻跑到青鸞閣將你打了一頓。」雁無儔走到我面前,「他沒有打死你,其實反而更顯得他心虛,你知道嗎?」
「心……心虛什麼?」其實,現在好像是我比較心虛。
「那一日他動手,其實只要一下,一下就夠了,即使不殺你,你的餘生也只能在床上度過了,可是,他卻沒有!」
我冷哼一聲:「那我該謝謝他,沒讓我加入殘疾人的行列?」
「你是該謝他!」雁無儔一本正經地回答,「我從來沒見過,被無痕打過的人,能站著過完下半輩子的!」
呃——
這廝下手,真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