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小透見狀,把書拿過來,說:「如果你真的要看,那就讓我讀給你聽吧,你閉上眼睛歇一會,聽我讀就行了。」
不由得潘南生拒絕,她捧著那本厚厚的經濟學書,坐在床沿上,就開始讀起來。
那些枯燥乏味的理論驟然間就變得可愛起來,當初一翻這本書就打瞌睡的樂小透,竟然覺得這本書開始有了無窮的樂趣。
她知道,這都是因為讀給他聽的原因。
看著這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透過她嘴讀給他聽,她就有隱隱的幸福感。彷彿這是屬於他們之間的小秘密,是旁人不可窺視的。
潘南生閉上眼靜靜的聽樂小透朗讀,她的聲音清澈婉轉,那些原來靜止的小字忽然間跳動起來,讓他覺得精神倍增。
於是她為他讀書便成了每天必需的功課,舍友們常會開玩笑的說:「潘南生,你們倆談戀愛真特別,別的小情侶都出去逛街看電影,你們倆倒每天在宿舍裡讀書,真是咱們校園的一大特色啊!」
樂小透總是抿著嘴笑,任由那些油腔滑調的男生們拿她開玩笑。
潘南生笑而不答,他只是靜靜的望著樂小透的臉,他眼中的惆悵與憂傷她卻沒有讀懂。
而他的視力越差的時候,他想見到小古的願望卻更加強烈。他不知道在哪天早上醒來,他就要面對無盡的黑暗與淒楚,他想在那天到來之前,再見小古一面。
哪怕和她說不上一句話,他也想靜靜的著著她。
轉眼間暑假又到了,他很慶幸在七月的時候他的眼睛還沒看見隱約的光明。縱使這個時候他已經只能看到眼前隱約模糊的光暈,可他還是很慶幸。
潘南生和樂小透結伴回了老家,樂小透還是不知道他的病情,她只是覺得他的視力好像越來越差了,儘管她已經每天花大量的時間給他讀書,可這樣也依然無法挽回他的視力。
從火車站出來的時候,潘南生突然摔倒了,他趴在他的行李箱上面,摸索著爬起來。
這一瞬間,眼前一片漆黑,他伸出手往前探索著喊:「小透,你在哪兒?」
「我在這裡,難道……你看不見我?」樂小透扶住了他的手,吃驚的問。
潘南生晃了晃頭,眼前又出現了隱約的光暈,直到看到樂小透模糊的身影,他才說:「別擔心,沒什麼大問題,可能是坐車時間太長,頭暈了。」他的臉色慘白,像是經歷過了一場大劫。
「不對,南生,你不要騙我,事情肯定沒你說得那麼簡單。這段時間你的視力越來越差,現在又這樣突然之間看不見,會不會是你的眼睛出了什麼問題?我們不要回家,先去醫院檢查了再說。」樂小透說著就要拉著他去醫院。
「小透,你聽我說,真的沒有大問題……」
「如果沒什麼問題,你這麼心虛做什麼?就算只是去醫院做一個常規檢查,讓我安心也好。」潘南生滿臉大汗,神色慌張,這樣的他,是她不曾見過的。他越是這樣遮掩,她越覺得他有什麼事情瞞著她。
「不不不,小透,不用去醫院……」潘南生漸漸的沒了底氣。
「那你就老老實實告訴我,別讓我擔心。」
潘南生知道事已至此,肯定是瞞不了她的,與其被她帶到醫院讓醫生告訴她這個殘酷的事實,還不如自己告訴她。
他們提著行李來到火車站外的快餐店,點了冰涼的冷飲,潘南生才平心靜氣的說:「上次寒假的時候我去醫院檢查眼睛,醫生說我患了罕見的視神經發炎,因為發現的時間太晚,導致視神經萎縮了。現在暫時沒有有效的方法來治癒,如果繼續惡化下去,可能會……」他欲言又止,覺得後面的話太殘忍,不忍說出口。
「可能會怎麼樣?」樂小透神情緊張的握著他的手問。
「可能會完全失明,什麼也看不見。」他終於鼓足了勇氣,說了這句話。
樂小透的驚訝程度不亞於他第一次從醫生口中聽到這話的時候,她的大眼睛那麼灼灼的看著他,晶瑩剔透的淚水卻瞬間滑下來,她顫顫巍巍的說:「失……明?怎麼會這樣呢?怎麼會這樣?」
「可能是命運的安排吧。」他歎了口氣,唯有把一切歸咎於老天的安排。
「不……不會這樣的,南生,為什麼不換間醫院試試,或許去到大醫院會有奇跡呢?」
「我現在的症狀已經證實了那位醫生的話,我也上網查過一些資料,這種病現在確實無法治癒。再說,我們家也沒有多餘的錢讓我耗費在這些無用的事上面。」
「怎麼會是無用的事情?這可是關乎你眼睛的大事,有什麼事情比你的眼睛會失明更重要?」樂小透無法理解他把自己的雙眼看得那麼輕,她激動的說:「如果你擔心錢的問題,那我來想辦法好了,我不會看著你失明而什麼都不做的。」
「小透,你不要這樣。」
「什麼都不要說了,你有你自己的決定,我也有我自己的決定。現在重要的是,你要好好保護自己的眼睛,不要看書,不要讓眼睛疲勞,我會盡快湊筆錢帶你去大醫院檢查的。」樂小透說得如此肯定,讓潘南生根本沒有拒絕的可能。
潘南生是被樂小透護送回家的,看到他安安穩穩的上了樓,她才提著自己的行李回家。
這個夏天的雨水肆無忌憚,潘南生回到家的時候,頭髮上被蒙上了一層層霧濛濛的細雨,媽媽拿著毛巾輕輕的為他拭去,他感覺到媽媽指間的溫柔。
他冒雨去KFC和小古見面,他的眼睛本來就很模糊了,加上雨水的沖刷,他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變成了灰濛濛的一片。
終於見到了日思夜想的小古,可是她仍舊是那麼冷漠,對他漠不關心。
其實他有想過,就算做不成情侶,起碼也要和她做朋友,哪怕只是點頭之交的朋友,也好過彼此間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