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登和我約在咖啡館裡見面,他總會隔三岔五的與我見上一面,有時候我們並沒有太多話說,只是靜靜的坐著喝咖啡,或是望著窗外點點繁星的夜空發呆。和他坐一起的時候很輕鬆,很愜意,他的平和讓我覺得舒適放鬆。
這次的他略顯疲憊,像是熬了幾宿沒睡覺的樣子。
我的猜測果然沒有錯,他喝了杯咖啡抖抖精神說:「這幾天在跟一件案子,我有三天沒好好睡一覺了。」
「是件大案嗎?現在怎麼樣了?案子破了沒?」
「打了三天的持久戰,破子終於告破了。還來不及回去睡覺呢,就想著和你見一面,我們好像很久沒見了。」他捋了捋頭髮,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哪有很久,好像才一個星期沒見而已。」
「不是有句話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嘛,我們這都一個星期沒見了,你算算,我們是不是有二十多年沒見過了。」
「不跟你貧嘴,對了,什麼案子這麼費神啊,能說說嗎?」
「你沒看晚報嗎?報紙上兩天前就刊登了,一對外地夫妻在本市的一個小旅館裡入住,但入住的當晚妻子離奇的死在房間裡,男人說他喝了酒睡得太熟,沒聽見任何聲音,也不知道女人是怎麼死的。」
「不可能嘛,一個活生生的人死在自己身邊怎麼會不知道?」我接過話插了一句。
「你也覺得不可能吧,但那男人嘴硬得很,無論怎麼詢問他都是一句『不知道』。你不知道那女人死得有多慘,法醫鑒定報告說她在半夜的時候羊癲瘋發作,她的意識全部喪失,全身強直收縮,眼球上翻,瞳孔散大,呼吸暫停。如果這時候有人救她的話,她可能不會死,幾秒之後她的身體開始陣攣,床上到處都是她失禁的小便和大便,最後人就這樣沒了。」潘登說完往嘴裡送了一大口飯。
可是我卻看著眼前的揚州炒飯一陣陣胸悶憋氣,感覺無法呼吸般的難受,我忍住心口的疼痛說:「她這麼大的動靜她身邊的男人都不知道嗎?」
「發揮你的想像力猜猜看。」潘登饒有興致的看著我。
「我猜男人肯定知道,但他見死不救。」我不知道我的腦袋裡為什麼會冒出這樣的想法,試想一下,一個男人眼睜睜看著妻子死在自己身邊,那會是多麼無情和殘忍的一件事。我不知道世界上有沒有這樣的男人,還是我的直覺太過於殘忍。
「蘇宛,你太聰明了,事實就是這樣。」
「真的是這樣?為什麼?那個男人為什麼要這樣?這……太殘忍了。」雖然我猜中了真相,可是卻並不願意接受這殘忍的事實。
「因為男人有了外遇,他處心積慮的想擺脫女人,就借口把女人帶出來散心,晚上住在旅館的時候找了個借口和女人大吵一架,女人本來就有癲癇,一生氣病就發作了。男人雖然喝了一點酒,但並不至於爛醉如泥,女人病發的時候,他就睜著眼看著女人痛苦掙扎著死在他身邊。」潘登的臉上露出一種痛苦的神色,大抵是覺得女人太可憐,連他說出當時的情境都覺得於心不忍,「這人男人是個冷血動物,女人死後他居然還睡著了,直到天亮他才假惺惺的報案。這個男人自以為聰明,卻不過是掩耳盜鈴的把戲,我們對他突審了兩天三夜,他最終還是招了。」
「這樣的男人真該千刀萬剮。」我情緒激憤的說。
「好了,蘇宛,這個案子讓我覺得有些難過,我們不要再討論下去了,還是說一些開心的事情吧。」潘登輕鬆的聳了聳肩。
開心的事?我哪會有什麼開心的事?
張皓還沒回來,他的手機仍然是關機狀態,我的心隨著他的離開懸浮在空中,找不到一處可以安歇的地方。
我沒接過潘登的話,別過頭看向窗外廣遠的夜空。
「怎麼了?不開心嗎?」
「和男朋友吵架了?
「蘇宛,為什麼他總是讓你這麼難過。」我一直不說話,潘登就這樣揣測著我的心理,很不幸的,又被他猜對了。就連我也不明白,張皓為什麼總是讓我這麼難過。
他的大手倏忽蓋在我的手上,那種細膩柔和的溫暖瞬間便襲擊了全身,他說:「蘇宛,看著我。」我轉過頭看著他的臉,他的眼睛深邃不可觸碰,但黑眸之中卻隱藏著一抹不易察覺的深情,他說:「愛情不就是兩個人的幸福嗎,為什麼難過的總是你?蘇宛,你有沒有覺得,你和他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或許,你們根本不適合在一起。」
他的細膩溫情讓我有片刻的迷茫,但我瞬間就清醒過來,我把手抽出來,尷尬的放在腿上。我不去看他的眼睛,盯著面前的黑咖啡說:「愛情的本身或許就是一種讓人又哭又笑又快樂又痛苦的東西,不然也就不會有那麼多人被愛情俘虜了。」
「可能你說的對,每個戀愛的人,都是愛情的俘虜。」他若有深意的笑著說:「我也算是個被愛情俘虜的人。」
「你被誰俘虜了?」話一問出,我才明白這不經大腦脫口而出的話有多愚蠢,潘登一直都在給我暗示,而我竟然還會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
我很不自然的用右手托著腮,盡量想表現得自然點,但越是這樣,我的動作卻越像是刻意的一般笨拙,而潘登顯然也看懂了。
「呵呵,蘇宛,你不要覺得尷尬,你只要知道,你不喜歡我是你的事,而我喜歡你卻是我的事。你只要這樣想,就不會覺得尷尬了。」他真的沒有半分尷尬,但我卻做不到他的灑脫,他忽而又深情的說:「只要你不討厭我,我就會一直守在你身邊。」
他這麼輕柔的一句話,卻是一個如千斤重的承諾,而對於他的承諾,我只能不置可否的迴避著。正如他所說,我喜不喜歡他是我的事,可我不能阻止他喜歡我。儘管我知道我和他從頭到尾都是不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