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下,季安候在一輛馬車前,焦急地來往踱步,天色已晚,公子怎麼還未回來,若回去晚了,他該怎麼向少夫人交代。
終於,季安看到一抹白色的身影,隨著白影越來越近,季安眼中的驚訝也越來越甚,他還以為公子這般急忙趕去李大少爺的墳前,是為了將這位凌小姐交給李府之人,可誰知,公子竟然又將凌小姐抱回來了。
這是怎麼回事?難道公子真對這位醜陋女子,動了心。
「公子,您。」季安疾跑至沈含植身旁,瞅了瞅沈含植懷中的凌清洛,欲言又止。
「不必多言,我們即刻出城回府。」沈含植抱著凌清洛上了馬車。
季安不可思議地跳上車,用力一拉韁繩,「駕。」
馬車內,凌清洛從衣袍內探出頭,眼眸純淨,仿若帶著幾分俏皮,「表兄,你剛剛是不是又在騙人了,呵呵。」
「清洛。」沈含植苦笑連連,一直以來,他從未講過半句虛言,但今日為了她,他破例了。
這個女子,總是讓他心疼得難以忘懷!
他明知,終有一日,她會醒來;但也知,以她的脾性,定會怪他今日的抉擇,可他就是捨不得,哪怕她會怪他,甚至恨他。
帶她回沈府,他不知該如何安置她?
不是妻,亦非妾,即使雨兒不反對,但也難過爹這一關,再加上,清洛現在似癡似傻,忘卻世事。
「表兄,我們去哪裡?」一覺醒來的凌清洛,趴在沈含植的膝蓋之上,一臉幸福。
沈含植輕輕地擁過她,寵溺地道,「我們回家。」
兜兜轉轉,世事變幻,他終於可以親手抱著她,撫著她柔滑的青絲,縱使,這只是一場短暫而又虛無的夢境。
清洛,我們回家。
馬車飛快地行駛在黑暗之中,出了蘇城城門,直往吳中沈家。
吳中沈家,雖及不上蘇城三大世家,但也是江南頗有名望之族,沈老爺子膝下雖只有沈含植和沈含沫兄妹二人,但沈含植卻有六個堂叔,這些個堂叔們無不在覬覦沈老爺子族長之位,和沈家名下的產業。
然而,沈老爺子只是臥病在榻,況且近幾年來,沈家的生意也是蒸蒸日上,故而,這些個堂叔們暗中恨得咬牙切齒,卻終歸無可奈何。
夜裡丑時,馬車終於趕到了吳中沈家。
沈家大門上方,兩盞燈籠,在風中搖曳而舞。幽深的燈火,照得守門的家丁昏昏欲睡。
「咳。」季安一聲假意咳嗽,將門前的兩名家丁驚醒。
兩個家丁一見沈含植抱著一個女子下了馬車,驚訝地雙目大睜,莫非他們公子轉性了,聽伺候少夫人的丫鬟說,少夫人和老爺子曾商量給公子納妾,以繼沈家香燈,然公子卻一口回絕。
等沈含植和凌清洛走進了,兩個家丁眼中的驚訝成了驚恐,好一個醜陋的女子,臉上皮肉腐爛,有些還結了疤,「公子您回來了。」
家丁被凌清洛的容貌嚇得直哆嗦,倒退幾步,方才給沈含植行禮。
話說,他們的公子,真是——真是與眾不同,貌美如花的女子偏不要,非要帶一個面目猙獰的醜女回來。
沈含植淡淡地掃了兩名家丁一眼,然只是極輕極淡的一眼,就能讓人心生畏懼,不敢放肆。
沈府的構造,不僅有江南的煙雨之氣,彷彿又有北方的豪邁闊達,這一南一北的建構,本是極難協調,但從沈府卻看不出一絲一毫,反而覺得,剛柔並濟,巧奪天工。
剛進了內院,沈含植就聽到一聲熟悉的輕喚,「含植,你終於回來了。」
燈火幽暗下,他的妻子,趙慕雨,在貼身丫鬟映秋的扶持下,神色複雜地望著他,這一刻,沈含植不知該如何開口,只是呆呆地立於當場。
再一次握緊了凌清洛的素手,沈含植淡然的臉上,已是神采流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