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陰暗潮濕的獄中,凌清洛穿著一身破舊骯髒的囚衣,蜷縮在角落裡,昔日傾城般的容顏早已褪去,如今的她,披頭散髮,臉上溝壑縱橫,醜陋不堪。
所有見過她的人,皆避她如遇洪水猛獸,在獄中,這些看管她的獄卒,皆咒罵她瘋女人,醜八怪!
瘋女人,醜八怪——,聽得多了,凌清洛也就麻木了,或許,這些人都以為她瘋了吧。
若不是瘋子,怎敢孤身前去行刺當朝國舅爺;若不是瘋子,又怎會在毀盡絕世容顏之時,還依舊波瀾不驚,不哭不鬧,不吵不喊,仿若事不關己。
新任的蘇城知府吳大人,只是把她關入牢中,既不提審,也不問訊,彷彿已將她遺忘了般。
在獄中,耳中傳來的是,那些死囚沒日沒夜的悲吼聲,還有受刑之人撕心裂肺的哀嚎聲,膽怯地往角落裡挪了挪,凌清洛害怕地抱緊了自己單薄的身子。
茅草鋪成的床,堅硬帶刺,鼠蟻蟲類,結伴而行。偶爾,幾隻蟑螂從她的身上,慢慢地爬過,縱使她努力地驅趕著,可仍舊趕之不盡。
時日一久,她就習慣了,習慣了與鼠蟻蟲類為伴,習慣了那些犯人臨死之前的苦苦哀號,更習慣了無窮無盡的黑暗陰潮。
「喂,醜八怪,有人來看你!」一名獄卒不客氣地叫道。
凌清洛依舊蜷縮著身子,沒有抬頭。
獄卒離開後,矯健的步履聲響起,有個人一步一步地朝她走來,隔著獄中的柵欄,那人重重地喊道,「凌清洛!」
「凌清洛,你真的瘋了嗎!」那人見凌清洛一動不動,氣急敗壞地又喊了一聲。
「我看,你真的是瘋了。」那人嘲諷地道。
是的,她真的該瘋了。
不用抬頭,她就知道來人是誰,那個她不知該感謝,還是該恨他的盧三公子,若非他迫她服下『紅顏碎』之毒,她的容貌就不會盡毀,可若非她容貌盡毀,她又怎能逃過藍國舅的欺辱。
盧三公子自顧自地道,「你是否還記得,我當日曾說過的話。」看她如今容顏毀盡,他的心中亦是痛苦萬分。
他說,『清洛,你不要輕易地下決定,等到那一日,你會被萬人唾棄,到時你自然會來求我。』
可惜,盧三公子想錯了,即使此刻凌清洛面目全非、丑不忍睹,她依舊不會去求他。她是凌清洛,她依舊是那個有著一身傲骨、一顆冰心的凌清洛。
凌清洛的不言不理,使得盧三公子一臉震怒,「凌清洛,你不要再固執了!你知不知道,你的固執會害死很多人,噢——,我忘了告訴你,你那至愛的表兄,已經死了!」
「死了,誰死了?」終於,凌清洛抬起頭,不可置信地問道。
「李茂生!」盧三公子笑著吐出三個字,幸災樂禍地看著她,「凌清洛,你的那位好表兄,為你而死,你聽後很開心吧!呵呵——」
盧三公子口中所言的三個字,猶如晴天霹靂,驚得凌清洛癱軟在地,表兄死了,死了,這不是真的,不是。
表兄一向生龍活虎,怎會突然之間,莫非——,凌清洛猛然想起尋香閣後邊院落中所種的紅草,恍然大悟。
『清洛表妹,別忘了我們的約定,一年後,我一定帶你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李茂生曾經的誓言,湧上心頭,只是當時的她,並不在意,還以為是表兄的嬉戲之言。
一年,原來這一年,就是表兄的一生;為了她,表兄他竟然捨了這一生,唯一的活命機會。
『清洛表妹,你可知,作為江南首屈一指的世家公子,並不是一件幸事。愛上了,是悲哀,沒有愛,就是習慣。個人的名譽,與家族的聲望相比,何足道哉。』凌清洛終於明白,原來那一次表兄所言,說得不是趙慕恆,而是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