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恆抱著凌清洛,走在通往幽竹園的小徑之中,四週一片漆黑,夜風襲來,驚起樹影婆娑,除了蛙鼓蟲鳴,一切靜得可怕。
凌清洛臉上的酒暈逐漸隱退,眼眸中寒光點點,仰頭凝望明河蒼穹,稀星伴月,冷如冰霜。
她不再掙扎,也無法掙扎,酒醒後的她,只能虛弱地癱軟在趙慕恆的懷中,冷風陣陣入侵,凌清洛禁不住打了個寒顫,趙慕恆見狀,把她抱得更緊了。
「清洛,你可否記得,在給你一紙休書之時,我曾說過什麼。」趙慕恆的聲音中透著悲涼,「不管你信不信,我只想告訴你,我從未騙過你。」
可惜,她終未信過他。
凌清洛的眸中霧氣萌生,怔怔地望著趙慕恆,昔日的誓言,猶如江頭層層滄浪,席捲而來。
夫君,凌清洛在心裡低聲輕喚,她記得,她怎會不記得,他說,『清洛,我們遠走高飛吧,離開趙府,離開這裡,找個沒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平靜度日。』
憶舊恨,寸心黯然,往事經年難述,而今再道,空餘悲淒!
閉上眼,凌清洛將頭深深埋入趙慕恆的懷中,但她的雙手,卻緊緊抓著他的衣襟,只聽見,彼此間清晰而來的心跳聲,交纏不息。
罷了罷了,她與他,注定這輩子要糾纏不清,理不盡,到底誰負了誰;道不完,到底誰是誰的劫。
若她能放下自己的固執,同世間尋常女子一般,甘願與她人共侍一夫,忍受夫君的三妻四妾,那麼,現在的她,就不會有這麼多的痛楚。
若一切可以重來,她寧願,只如初見。
趙慕恆的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她放棄了掙扎,是否意味著,已經接受了他。
幽竹園的正房內,檀香冉冉,燈火幽暗。
「清洛,我們到了。」趙慕恆輕輕地將她放在了床上。
「這裡是。」嘴裡的絲帕被趙慕恆取下,凌清洛睜開眼,驚得不知所措,這裡竟是——她與趙慕恆昔日的新房,房內的擺設一如當初。
大紅喜字依舊橫貼窗欞,桌上紅燭高照,想不到,他有備而來。鴛鴦百子被,碧葉菡花枕,蛟綃寶羅帳,流蘇鎖銀鉤。
趙慕恆從床上扶起凌清洛,目光熾熱,「清洛,這裡只屬於你,她不配。」
凌清洛淡笑不語。
「清洛,我們錯過一次,這一回,我再也不會讓你獨守空房。」趙慕恆深情款款,曾經他與她,錯過一回洞房花燭,而這次,他再也不想錯過。
凌清洛的遲疑,使得趙慕恆怒氣徒生,「凌清洛,在我面前,你竟敢想著別的男人!」
他果然忘不了,那一日,她與盧炎共處一室、同榻而眠,凌清洛苦澀道,「若我說,我與文同之間清清白白,從無苟且之事,你信嗎?」
「是嗎?」趙慕恆冷意上升,他何嘗不知,那日之事,錯不在她,可他身為她的夫君,怎能容忍別的男子與她共結雲雨之歡。盧三公子、按察使大人,或許還有更多他所不知的,——,這樣的她,教他怎能信!
凌清洛淒然道,「你果然不信。」
他眼中的柔情一晃而過,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帶著不可言喻的恨意,「若要我相信,除非你證明給我看。」
證明,何為證明?凌清洛忽然笑了,淺淺的笑容透著越來越濃的哀傷,抬手取下玉冠,三千青絲立即遮住了她眸中的悲慼。
芙蓉如面惑世塵,仙姿佚貌再難尋,絕美的容顏如萬丈霞光、明魅動人,凌清洛慢慢地解開自己腰間的衣帶,青衫除去,只剩梨花白薄衣。
「趙慕恆,以我的處子之身,來取信於你,這樣的證明,夠不夠!」凌清洛寒眸冷冽,心痛如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