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醉言挑釁,眼含幽怨,趙慕恆目不轉睛地盯著凌清洛,彷彿要將她看透。凌清洛,她到底是怎樣一個女子?若不是愛慕虛榮,她怎會趨附於按察使大人,甘願為妾。一個洛陽盧家的三公子,一個江南按察使大人,她的身邊究竟還有多少個男子,是他所不知的。
「多謝凌公子的吉言。」趙慕恆一把奪過凌清洛手中的酒杯,一飲而盡。
「呵呵——,趙公子好酒量,呵呵——」凌清洛醉笑道,「心慊移而不省故兮,交得意而相親。」
一朝夫妻幾世情,再相見,人面已全非。
人心,最難琢磨,也最善變。
世人常說,此一時、彼一時也,當得到與未得到之間,相隔地何止千里萬里;權勢名望、萬貫家財,得之不易放下難。
凌清洛的醉言醉語,引得滿堂之人側目相望,李茂生起身扶住凌清洛,「凌公子不勝酒力,我先扶她下去休息,按察使大人、趙老爺、趙公子,沈公子——,諸位,在下失陪了。」
「我沒醉。」凌清洛柳眉輕蹙,使勁推開李茂生,向前數步,步步凌亂。
搖搖晃晃地走向趙慕恆,越來越近,但她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直至,她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一旁靜默在座的沈含植,終於臉色大變,他迅速地出手,攔住將要倒下的凌清洛,一個轉身,把她護在了懷裡。
李茂生一時反應不及,愣在當場。
程元瑞望了沈含植一眼,神色複雜,若有所思。
趙慕恆心中百感交集,或許,愛之深,恨之切,他對她的恨有多深,就如同他對她的愛,有多重。在凌清洛一步一步走向他的同時,他的心中彷彿越過萬分驚喜,而她,行至一半倒下之時,他的心又彷彿在這一瞬間窒息。
「多謝沈公子。」自從得知凌涵就是清洛表妹,李茂生便一刻不離其身側,她是他的清洛表妹,不管她是何種身份,她都是他的清洛表妹。
李茂生從沈含植手中扶過凌清洛,此時的她,紅顏沉醉,閉目淺睡,輕軟的身子瀰漫著馥郁的清香和濃烈的酒味,李茂生不禁心存後悔,若不是他一味的勸清洛表妹飲酒,她也不至於喝的如此爛醉。
一直以來,他都看不透這個清洛表妹,她的懦弱,她的愚笨,瞞過了所有人,包括他和趙慕恆。
不吵不鬧的她,容貌脫俗,鸞鳳仙姿,讓人瞧了心神蕩漾,迷醉難返。
攔腰抱起凌清洛,李茂生不顧眾人的眼光,走出了喜堂。李老爺氣得鬍鬚上下亂顫,這個孽子,做事從來不諳禮法,任性而為,當著眾人之面也敢抱著一個男子,成何體統。
不管如何,凌公子是程大人眼前的紅人,這個孽子一聲不吭地帶走了凌公子,總歸於按察使大人面上有礙,李老爺擔心地瞅了程元瑞一眼,見按察使大人並未動怒,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沈含植心中微微一歎,傳言李大少爺桀驁不馴,性情乖張,如今見來,他才是真真正正的鐵骨柔情,塵世間,又有多少人能放得下身上的枷鎖,不顧一切的為所欲為。清洛的表兄,論才智、謀略雖不及慕恆,但情深,絕不亞於他。
靜靜的望著李茂生懷抱凌清洛遠去,沈含植忽然之間明白了,或許,他們都錯了,其實,她要的,只是這樣,一個能與她共進退、懂她的良人。
聚散匆匆,一晃已過數十秋,笑前塵,弄影翩然,唯有盡忘卻。
沈含植眼眸深邃,清如寒潭,時輕時淺的笑容緩緩地綻放在他的臉上,幾不可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