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公子,在下與你素昧平生,你是否認錯人了。」壓下心頭的詫異,凌清洛平靜而言。
再次入蘇城,所有的人都認不出她,包括她的夫君,更何況她與他只見區區數面,他怎麼可能認出她,多半也是認錯了吧。
沈含植淡笑道,「清影何飄渺,隱落深庭,踏碎花魂,冰心依舊否!」清潤無聲的笑容,仿若甘泉之水,緩緩地淌入,那一片早已乾涸的荒蕪。
凌清洛蹙眉,驚愕道,「怎麼會?」他怎麼會認出她,清影何飄渺,隱落深庭,清、落(洛),他竟然認出她了!
「因為你很特別,即使如今換了容顏,你身上獨有的懦弱、才華、淡泊、執迷——這般複雜錯亂的氣韻,依舊未變。」沈含植慢慢地走向她。
塵世間,有一種無法言語的感應在人與人之間流轉,琢磨不透,卻無處不在。
很多人愛慕的是,年少時的容顏,殊不知,無論是姿色平庸,亦或是,花容月貌,到頭來,依舊埋骨荒土,煙消雲散。
「二姐夫。」既然瞞不住,凌清洛大方地承認。
沈含植搖搖頭,「你忘了,你跟趙府再無干係,我怎麼還會是你的二姐夫。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你的沈大哥。」
「沈大哥。」凌清洛輕顏一笑,笑顏中帶著痛楚和悲傷,是啊,她怎麼忘了,既被夫家掃地出門,她與他們就該分道揚鑣,各不相干。
沈含植肅言道,「清洛,請你不要怪慕恆,他也是逼不得已,方才為之。其實,他們並非認不出你,而是他們顧慮、在乎的東西太多,在權衡得失中,就容易瞻前顧後、猶豫不決。」
「我明白。」或許,趙慕恆已對她心生懷疑,但他不敢肯定,誠如沈含植所言,得失權衡,顧慮太多、在乎太多。
「小姐,我們該回去了。」綠珠出聲道。
凌清洛頷首,「沈大哥,後會有期。」她不宜在外耽擱太久,否則元瑞大哥定會再派人尋她。
沈含植眸中閃過一絲不捨,卻仍道,「珍重,後會有期。」
短短幾月,趙府少夫人易主,世人總以為,巡撫千金貌美如花,比李府平庸的表小姐強過數倍,可他知道,趙府錯把明珠當路石,有眼無珠。
沈含植步入街市之中,在來來往往的人流裡,逆流而前,白衣飛揚,飄然若仙。
「公子,我們還去趙府嗎?」沈含植的貼身小廝季安問道。
沈含植漠然道,「不去了,我們打道回府。」
「可是,若讓少夫人知曉,少不得要埋怨您一頓。」季安擔憂道。
沈含植笑道,「她若不服,可以去找含沫,我無所謂。錢財身外物,多無意,少無依,適量即可。」
吳中沈家,沈老爺子常年疾病纏身,無法操持家業,故而沈家的一切都靠沈家兄妹打理,然事實上,沈含植從不理商事,沈含沫卻截然不同,除了出謀劃策,還維持著沈家這幾年的生意。
「公子,您又把責任推給小姐了。」別的世家公子千方百計地想要掌權,他家公子倒好,統統推給了小姐,什麼都不管。
沈含植富有深意道,「含沫精於此道,而我厭倦生意上的爾虞我詐,再說,我們沈家又不想爭什麼江南第一世家,只要安分守己,誰當家作主,都是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