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殿內寂靜安謐,座上安奉釋迎牟尼佛金身佛像,慈眉善目,神態安詳。兩側靠牆供奉著十八尊精鐵鎏金羅漢像。高大的須彌座用漢白玉雕琢砌築,晶瑩潔白。
凌清洛虔誠的跪在佛像前,雙掌相合,面含悲傷,嘴角努動,卻微不可聞。
爹,娘,清洛不孝,你們含冤莫白,而清洛卻自私的苟活在世。清洛知道,如今清洛還能平安的活著,是爹拿命換來的,可因清洛的一時任性,致使凌家家破人亡,清洛死不足惜。
爹娘要清洛好好活著,可帶著這份疚恨,清洛怎能問心無愧地活下去,每夜輾轉床榻之間,清洛一閉眼,就是爹娘的含恨而終。清洛糊塗了一年多,清洛不想再糊塗下去。爹娘,清洛心意已決,望你們成全。
心中默默哭訴,眼角的淚水順著臉頰,一滴一滴地劃落,無聲的哭泣,揪心似的疼痛,斂不住的哀傷,瀰漫在整個殿內,久久徘徊。
凌清洛抬手拭去眼角滴不盡的清淚,果決而毅然。伸手取過案上的籤筒,輕輕的搖晃著,她不求生死,但求此行是否成功。
籤條落地,凌清洛彎下腰,欲要去拾地上的竹籤,這時,一位長著銀鬚的老和尚搶先一步替她撿起,「阿彌陀佛。請問施主,你求的是什麼?」
凌清洛驚愕了半刻,隨即,淡然道,「問成敗。」
老和尚撫鬚搖頭,「阿彌陀佛。」
「大師,此簽何意,可否相告。」她知道,此行九死一生,既然已將生死置之度外,又怎會在意個人榮辱,可這成敗,不得不問。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老和尚道出凌清洛搖落的籤文,言中帶著幾分惋惜。
「鳳凰涅槃,浴火重生。」凌清洛重複低語,隨後又問道,「大師,可否告訴小女子,此簽何解?」
到底是成或不成,老和尚一語雙關,話裡帶著話,任是凌清洛冰雪聰慧,還是不解其中之意。
「此中因緣際會,還需施主自己慢慢揣摩,老衲能說的只有這些,阿彌陀佛。」老和尚說完,轉身離開。
「大師,大師請留步。」凌清洛起身,朝著老和尚的背影急急呼喊,可一轉眼,老和尚已經步入內殿,不見蹤跡。
凌清洛低頭細瞧手中所握之簽,一瞧之下,當場愣住了,這支籤竟然無一字。
怎麼會這樣,無字籤文,誰能告訴她,該何去何從。
茫然地朝著門口行去,悲傷斂盡,眼裡帶笑,她依舊還是元瑞大哥跟前愛撒嬌的小女孩。
暗數年華能幾度?感飄零,擁春酲,對誰醒!
內殿中,程元瑞端坐在木椅上,濃眉擰成了一片,面上深沉如水,心事重重。手中捧著一杯茶,杯中茶水已涼,卻未飲一口。
忽然,內殿的門打開了,程元瑞放下手中之茶,焦慮地道,「裕德大師,涵兒——?」
「程大人,莫急。」裕德大師寬慰道,「她抽到了本寺百餘年來的第一支無字簽,此簽無解亦可解。世事難料,有道是凡愁千絲結,塵波了無痕。」
「裕德大師真不愧是得道高僧,本官受教了。」程元瑞亦雙手合十,對裕德大師還禮。
程元瑞與裕德大師相交幾年,知他言盡於此,不會多言,也不再逼問。
「大師,今晚又要叨擾貴寺了。」程元瑞曾來過蘇城數次,可都未告知凌清洛。每次,他總是悄悄而來,又默默離開。
為今之計,別無他法,唯有看住這個令他頭疼的小丫頭,他才能心安,程元瑞無奈地歎息,在她面前,他這個睿智的按察使大人,哪還有半點的威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