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地,凌青洛便看到毓秀閣三個金碧輝煌的大字,在陽光下閃耀。
與其說是毓秀閣,還不如是說一座大型的涼亭,亭中四處風屏籠罩。翠竹而制的簾子掀至半卷,晶瑩剔透的珍珠鏈自然地垂在兩側,嬉鬧的歡笑聲不絕於耳。
凌清洛走至半途就停了下來,心底的懦弱又一次在作祟,是的,她在害怕。她從小聰慧過人,但也脆弱非常,以前在爹娘的庇護下,她可以隨意玩鬧,而如今,她不敢。
在眾多的陌生面孔之中,她找不到任何的安全感,脆弱的她,只能跟著自己的感覺而行,就如對趙慕恆,雖是初次相見,但她就在心中認定了他,接納了他。有時,這感覺明知是一種荒謬,但她還是一如既往。
「怎麼了,凌小姐。」趙慕恆轉過身,不解地看著退縮不前的凌清洛。
凌清洛半低著頭,眼睛只盯著衣角處,遲疑道,「我——我可不可以不去。」
「呵呵——凌小姐,沒關係的,今日的前三甲已出,你只要在旁邊看著就行。你不用害怕,不會詩也無所謂。」趙慕恆以為凌青洛怕出醜,故而善意地勸道。
溫潤的話語就像三月的春風,徐徐地吹來,凌清洛愣愣地抬首望向站在她面前的趙慕恆,「我——」。
她不是害怕詩詞歌賦,而是害怕那些陌生面孔潛藏下的威脅。巧而藏拙,她只是一個淪落在此的孤女,雖然舅父和表姐都待她不錯,可是,在心底,她還是隱藏著不安,那種不安,無時無刻都在提醒著她,世間人心難測。
一年前在京師的賞花大會上,她以一首《臨風曲》名震京師,卻也因此招來當朝國舅爺的逼婚,爹爹不畏權貴卻落得罷職下獄。她不該沒有防人之心,本以為國舅爺身為名門貴胄,是個謙恭有禮的君子,沒料到,卻是個道貌岸然的偽君子。
是她的任性,才會害得凌家家破人亡,而如今,她為何還要活在世上。
若不是答應娘親要堅強地活下去,她或許早已是黃泉之上的一縷魂,她怕死,但她更怕一個人,無依無靠地活在世上。
趙慕恆目光複雜地看著凌清洛,眼前毫不起眼的女子,為何會有一雙看不透的眼眸,時而憂傷,時而絕望。明明是一個不知世事的千金小姐,卻流露著歷盡滄桑的悲涼之感,「凌小姐,我們快過去吧。你表姐她們估計已經早到多時,你放心,有你表姐在,她們是不會為難你的。」
遲遲不願移動的腳步,在趙慕恆的溫柔話語中不知不覺地挪動,凌清洛艱難地從口中吐出輕若蚊蠅的聲音,「趙公子先請,清洛隨後便到。」
趙慕恆微笑著瞅了凌清洛一眼,大步向前邁去。
直到趙慕恆的身影消失,凌清洛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盈盈目光,不是往日裡的渾濁無神,而是頻頻閃耀的靈動。
在那紛紛擾擾的塵世中,是誰躲在暗處神傷,一份來遲的緣分,是她不該有的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