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夏涼倒在地上,緩緩用手抹血,然後對著手上的血微笑的樣子看在了在場的所有人的眼裡。
大伙靜悄悄的,甚至有人看著心疼就哭了,那抽泣的聲音就像是幫顧夏涼此刻的淒涼配音似的,迴盪在整個空空的別墅裡。
奕塵沒有後悔對顧夏涼動手,因為他覺得那是她活該,那是顧夏涼自找的,他之前已經警告過她了。可是那一臉蒼白的膚色,脆弱的笑容,無力的身體,還有那從鼻子裡流淌出來的鼻血突然讓他覺得非常內疚,甚至想衝到她面前去查看她的傷勢。
他自詡是個很謹慎的男人,無論喜怒哀樂都不會表於面上,自制力超強的他,今天居然輕易地被顧夏涼給激怒了,甚至還動了手。
——比顧夏涼還要討厭一百倍的女人他也見過,但從來沒有動過手,可是他卻對她動手了,這事實就擺在大家的面前。
剛才還那麼堅強,那麼倔強,那麼強大的顧夏涼現在為什麼會像一個破碎了的布娃娃般倒在地上,那破碎且從容的表情,彷彿掐著他的心臟,讓他一度忘了什麼叫做呼吸。
他真的好想上前抱起她,安慰她,向她道歉。
可是他知道他不能,男人的尊嚴告訴他,那邊哭得梨花帶雨的安祖兒——他真正心愛的女人告訴他,他不能上去!
於是他沒有動作,冷眼旁觀著顧夏涼單薄的身子一動不動地躺在冰涼的地板上,卻不知道在等什麼。
坐在沙發上的安祖兒煞白了臉,她沒有哭了。她看著鼻血在顧夏涼的鼻孔裡緩緩地流出來,直至沾染了地板……一向熱心救人的她居然看著一動不動的奕塵後,也膽怯了,她沒有上前,只是擔心,愧疚的眼神來回落在顧夏涼和奕塵的身上。
管家也想上去扶起顧夏涼。可是他的職責告訴他,不能上去,要去也只有少爺能去!然後他忍住了。
哭的人,是小麗。
她看著她的少夫人就想哭,不知道為什麼呢,看她狐假虎威地威脅安祖兒小姐,看她假裝堅強地不服輸,看她拚死要搶回自己的東西然後被少爺無情的一巴掌打在地上的時候她就是想哭。雖然少夫人經常對她不客氣,也老是欺負她,但是卻一點也不惱火少夫人,她甚至覺得少夫人很可愛。現在少夫人就當著大家的面被打在地上了,她多想上去扶起她,可是管家一直抓住她的手,不讓她上去……少爺也是,不上去扶起少夫人,她好想對少爺喊『快點去扶少夫人!』可是對方是她的老闆,她怎麼可以這樣對他說話呢……無奈得她只能哭,替顧夏涼將所有的委屈全部哭出來……
顧夏涼嘗試了幾次,手腳還是沒有力氣,呵……真是丟臉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奕塵這妖孽打到地上流鼻血不說,還不止羞恥地賴在地上不起來,他們一定是這樣想她的,對不對?他們一定在想,你活該被打!活該流鼻血!欺負可憐善良的祖兒小姐她的下場只有這樣才會大快人心!
不會連小麗這丫頭都是這樣覺得的吧……不然怎麼會沒有一個人過來扶我呢?
也罷。我自己丟臉好了,幹嘛還要連累別人?真是找抽。
顧夏涼自嘲地笑了笑,勉強地用手袖擦掉鼻血,困難地用手支撐起身體,費了好大一股力氣,她只能勉勉強強地讓自己離地一公分,然後砰地又倒在地上。她接著再撐,於是再次倒在地上。
她不氣餒,咬著牙又試了試,結果還是倒在了地上……
四周靜悄悄了,連之前伴奏的抽泣聲都嘎然而止了。
是吧……她就沒猜錯,這幫人都在看她的笑話呢……一定很好笑吧?她這副蠢樣,抬頭一敝,那高高在上的奕塵臉色都發白了……呵…見不得我給他丟臉,是吧……你就氣死自己吧……我不會陪葬了……
我雖然臉皮厚,可是已經丟不起這個臉了。
顧夏涼想了想,咬牙,開始挪動著身子用手撐著一點點地在地上爬。
她使勁地爬,可是速度還是很慢,動作也很不雅觀。那鼻血印子一路歪歪扭扭地拖成一條曲線,可是她不在乎這些,她吃力地爬著,在冰涼的地板上爬著。
她想,總有一個時辰,她可以帶著她這副丟光了所有臉的身子,離開這個大廳,離開這群嗤笑她的人群。
她爬呀爬呀……
她繼續爬啊爬……
那段二十米不到的路程在此刻的顧夏涼眼前居然變得那麼漫長,好像怎麼也爬不到盡頭的樣子……
她爬著爬著,咬著唇。
她爬著爬著,手握成了緊緊的拳頭。
四周的寂靜比之前的還要寂靜,甚至有點沉重。
那些僕人們看著他們的少夫人像乞丐一樣在趴在地上,鼻子留著血,一點一點地朝著樓梯口出慢慢地爬著。
少夫人不說話,咬著牙,眼裡的淚水始終沒有掉出來,她就那樣爬著,一點一點地慢慢地爬著…………
這一切看在奕塵眼裡是多麼的刺眼。他腦海裡閃出好多好多畫面。
他曾經對顧夏涼的母親保證,他會好好地對待她,不會讓她傷心,也不會讓她生病,就算生病了他也會盡心地區照顧她。可是此刻,她被自己一巴掌打倒在地上了,她甚至不求饒,不喊疼,在他的眼皮底下地板上慢慢地想乞丐一樣爬行著,他卻還是如旁觀者般看著她在地板上蠕動,四肢僵硬,無法行動,就連聲音都好像被封印在喉間,無法溢出一分一毫。
可是,他能忍住,不代表別人也能忍住。
小麗奮力掙脫掉管家的手,不顧一切地跑到顧夏涼身邊,啼血般的哭喊著,「少夫人——!!」
這聲音牽動了在場所有僕人的心,他們居然也開始了哭泣,默默的,就像是哀鳴。
顧夏涼沒好氣地看了眼滿臉淚痕,跪在她身邊抽泣著的小麗,虛弱地說:「死丫頭,不是要你喊我小姐的麼…信不信我這就炒了你?」
小麗拭去眼淚,連忙扶起顧夏涼,激動的說:「小姐,小姐,小麗以後再也不喊你做少夫人了!小麗扶你起來吧!」
顧夏涼也沒拒絕,只是點點頭,說:「扶我回房間吧。」
小麗連忙應到,說:「好。」
然後她們兩個就一個扶,一個攙的,完全沒有將大廳上其他人放在眼裡,慢慢地離開了大廳,而在大廳奕塵他們也是看著顧夏涼上樓,久久不能釋懷。
顧夏涼沒有下樓吃晚飯,小麗也沒有,可是大家都心照不宣地伺候著安祖兒和奕塵吃飯。
晚飯過後,顧夏涼意外地接到一通來自馬來西亞的電話,她一聽,是正在旅遊的爸爸。
爸爸聽到顧夏涼的聲音明顯顯得很高興,連忙問她最近過得好不好,新環境還適不適應,奕塵對她怎麼樣,有沒有按時吃飯,睡覺,做運動,有沒有無端端的對其他人鬧彆扭。
顧夏涼什麼都沒說,只是很認真地聽著爸爸興高采烈地在電話的另一頭說著。
爸爸覺察到顧夏涼的異樣,沉聲問:「夏涼,你怎麼了?」
顧夏涼在電話這頭微微笑了一下,輕柔而清晰地說:「爸爸,……我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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