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你在八年前就收養了她,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告訴朕她在這裡?」
「當年的那件事,如果沒有你的包庇他們又怎麼能動的了手?」反問的語氣裡多了幾許輕蔑的味道,「陛下,目前來看,如果你想要達到那個目的,讓你們相認是最好的辦法。」
一聲歎息。提問的人舉目看向遠處,沒有繼續說下去。
須光急匆匆地趕到門主元哀所在的羽梅閣時,卻被擋了下來。素凰把她拖到內間好好的打扮了一番,把她的女裝換成了男裝,把她白淨的臉弄成了蠟黃,才又把她放進去。須光一臉莫名其妙,剛踏進門就看到門主旁邊坐著的中年男子正瞇起眼睛打量著她。
黃色的長裳上兩條金絲紋龍口含珠玉踏雲而上,隨著黃衣男子的起身仿若活了一般,直向雲霄而去。黃衣男子面容清瘦,卻難掩舉止間的高貴與霸氣,尤其一雙眼精明皎潔,帶著不容抗拒與忽視的穿透力,看的須光竟有些慌了。急忙低下頭避開這灼人的視線。
「孩子,辛苦你了。」男子將手放到須光的肩膀上,長長歎口氣道。
唉?這什麼情況?
「須光,這是你父親。」門主依然坐在椅子上,似笑非笑地看著須光說道。雙眉習慣性的皺起,形成溝壑一般的川字。
「什麼?!」不是吧,敢情這是在認親啊?什麼時候須光又多出來個爹了?
須光用眼睛瞪著門主,一副不把話說清楚我鬧死你的嘴臉。門主早猜到她會如此,淺呷一口茶緩緩說道:「此乃當今寧帝,他是你父王。你娘雖已離開,但是能看到你們父女相認,泉下有知亦是開心的。這些年為了保護你,才遲遲沒有與你相認。當年我答應他把你帶入谷中,如今你已到了及笄之年」,頓了頓,門主放下手中的茶盞,仍然是那副強勢而威嚴的口氣,「這些年在谷中你也把該學的都學會了,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以須光的性格來說,突然冒出個皇帝老爹,她應該興高采烈地拉著這個老爹就走人,偏偏此時她臉上沒有一點興奮的色彩。門主話中有話她已經聽出來。更何況她怎麼聽怎麼覺得門主的話像是編的,以前怎麼就沒聽門主提過她有這麼個爹,而且,哪有親爹會把自己女兒丟在這種地方八年都不見一次的?
當年她娘是青樓女子,未嫁人就生下了她,受盡冷眼,可是也從來沒有丟棄過她。生活雖苦也快樂。卻在她七歲那年,一群黑衣人扼殺了她所有的希冀。門主趕來的時候,她娘死了,於是他帶著她回到了長歡門。
可是,自從她來到長歡門以後她就知道她娘的死,遠沒有看起來的那麼簡單。她從來沒有問過她娘爹是誰,沒有期望自然也就不會有恨。況且,在長歡門裡,許多長輩都把她當親生女兒來對待,七歲以後她所得到的感情和溫暖,已使她知足。她也不相信那夜門主的突然出現是巧合。能讓門主出面的人,地位當然非同小可。
只是,一個人若長時間的被眼前的歡娛所麻痺,突然把她內心最沉重地擔當擺到她面前時,難免會手足無措的。更何況,此時擺在她面前的這個身份,太特殊。無論當初他對她娘做過什麼,他畢竟是王。是她娘曾深愛過的人。哪怕在最後的那一刻她對他,都是沒有恨的。那麼對於須光來說,又該怎麼面對這樣一個父親呢?
須光並不知道門主這麼做的真正用意,不過,既然是門主的命令,她自然不會違抗。反正也不可能在門裡逃避一輩子,趁此機會,她可以好好的查查當年被追殺的真相。
眼裡退去了惶恐和不安,恢復了平日裡的神采,須光悄悄點了自己的哭穴,張開雙臂,咧著嘴撲到寧帝的身上,聲淚俱下,「父王啊,孩兒好想你啊……」
須光走的時候,沒有和任何人告別。她在長歡門的身份永遠不能被外人知曉,就像她是公主的真實身份同樣也不能被谷中的人知曉一樣。她亦相信門主會給他們一個很好的解釋,只是她這麼一走,門裡的人會燒高香的吧,終於可以放心的洗澡了。可是,她的心卻覺得空落落的,好像有什麼東西從她身體裡一點點在流失。
門主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突然想起當年把她揀回來時的樣子。在她母親的屍體下面,她沒有哭,只是笑,笑裡甚至沒有一絲悲傷。就連他都沒有看透她為何會有那樣的表情。後來她回到谷中,她便整日往賢文樓裡跑,纏著素凰和臨川教她學習。無論是學文還是習武每一樣都極為認真地對待,天賦本就聰明的她學東西很快,沒有人知道她武功的深淺,亦沒有人知道她的學識到底有多豐富。她總是一副混世魔王的樣子,看似很容易懂,卻沒有人能真正猜透她。在她的身上,他彷彿看到了過去那個人的影子。所以,不管她平日裡怎麼鬧,他仍然很少干涉她。如若她是男兒身,他甚至想讓她來做這下一屆的門主。不過,她雖是女兒身卻也不是非不可,須光哪,他倒是很想看看,她到底有沒有那個能耐讓他,徹底打破長歡門百年禁忌,另立她為主。
京城,等著吧,看看我們的光姑娘怎麼把它搞的雞飛狗跳!哇哈哈哈,哇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