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此時的力道,足以使千蕁的下巴脫臼。
也可以理解為,他已經被憤怒燒紅了眼。
「呃……」
千蕁只能仰面看著他,看著他如雄獅一樣暴怒的樣子。
這就是以前的左翼寒!
她是在故意激怒他,目的就是使他的罪孽更加深一個層次。
要他真正的認清自己,並不是她出言冤枉,而是他真的一點都沒變!
原本一直躲在房門外偷聽的小無邪,這時一看情況不妙,馬上提著一大桶水沖了進去。
五歲孩童的小身板,只是稍微比同齡人能硬朗一點而已,卻要提著這麼一桶水,讓人看著都吃力,可在他手裡卻感覺好像很輕飄。
小身型只在一瞬間就踱步閃進了屋子,隨便站在了旁邊的圓木凳子上。
對準了左翼寒的頭,手上的水桶往下一倒。
頃刻間就聽那嘩啦嘩啦的水聲響起——
同時伴隨著孩童凌厲的叫喊聲——
「快放開我娘,我警告你!再敢欺負我娘,就不是潑鹹鹽水這麼簡單了!」
兩個大人的身體,已經在說話間被小無邪從中分離了來。
因為整個過程左翼寒都處在驚愣之中,所以剛才的那桶水,他連躲的餘地都沒有。
這時他伸手拂了一把全都是水珠的臉,再看向對面大口喘息的千蕁,心知自己上這個狡猾女人的當了。
千蕁是故意說那些話來刺激他,結果他就上了她的道,再次無心之失的傷害到了她。
全身都被冷水浸濕,透徹的冰涼。
還因為加了大把鹽水的原因,刺激他的傷口如火燒般的疼痛。
「嘶——」
他撫著受傷的部位,眉頭緊皺,疼痛難忍的倒抽了口氣。
渾身更是冷得開始打顫,畢竟舊傷還沒好,又添新傷。
就算他是鐵打之軀,也是終有脆弱的一面。
看見這,心軟的千蕁有些觸動。
垂眸看了手邊的無邪一眼,心想這孩子一向懂事,今天怎麼能這麼魯莽?
左翼寒畢竟是他的親爹啊!
哪裡有兒子用冷水潑爹的,簡直是大逆不道。
這可以叫做不知者無罪嗎?
剛要去伸手扶一把左翼寒,可無邪卻眼疾手快的使勁兒往回拉著千蕁。
他正憤怒的瞪著左翼寒,小眉頭皺得死緊,彷彿這一桶水的懲罰還覺得不解氣。
「娘,別理他,他活該!我們走!」
小無邪就不由分說的把娘親給推到了屋外,連千蕁再回頭看一眼的機會都沒有,門就砰的一聲給合了起來。
出來後,小無邪還朝著緊閉的門,往裡面投去了一個邪惡的眼神。
哼!
沒人管你,你就自生自滅去吧!
以前的不夠,現在居然還到他們的地盤來欺負娘親!
簡直是這個世界上最最最可惡的人!
與他可愛的小白爹爹比起來,簡直就是天與地的差距!
「無邪,這就是你的不對了,你今天是怎麼了?娘親是怎麼教你的?怎麼可以這麼沒有禮貌!」
千蕁還是第一次這麼嚴厲的訓斥無邪。
她生出來的兒子,是最棒的,是可以讓她驕傲的。
可是今天才感覺,這小子有些地方,實在是和左翼寒那蠻橫的性子太像了。
在她心裡,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
無邪一看千蕁真的動怒的樣子,紅嫩的小唇往回憋了憋,剛剛囂張的氣勢也收斂了很多,討好的去拉住了娘親的手搖晃著說。
「娘親,你別生氣了,孩兒只是看不慣娘親受欺負,那個男人實在是太可惡了!他理應受到這樣的懲罰!」
千蕁吃驚的看著眼前的小茄丁,想起剛剛小傢伙保護自己的時候,的確很勇敢,她也為有一個這樣的兒子欣慰。
可是……
千蕁蹲了下來,耐心的教導於他。
無邪已經明白事理了,有些事情,也許他已經能夠理解了。
「無邪啊,哪怕這個世界上誰都可以去辱罵他,唾棄他,嫌棄他,可唯有你不能!他的身份不止是皇帝,他其實是……」
「我不要聽!我不要聽!」
無邪突然掙扎開摀住了耳朵,緊閉著眼,小腦袋拚命的搖晃著。
他才不會承認左翼寒是他的爹爹,永遠都不會!
他不配!
見無邪情緒反抗的厲害,千蕁只能斂口。
這孩子心事比她想像的要重,還是以後找機會和他慢慢說吧。
「少夫人!」
這時頗帶了幾許滄桑的年邁聲音在身後響起,千蕁回頭去看,微有詫異。
「金叔……」
他平常這個時候都在山莊裡幫月白處理瑣事,看來今日來此,應該是有事要說。
梧桐樹下,兩人對坐在石凳上,紅宣沏了上等的茶過來。
金叔是背著菫月白而來,近幾日,少主身體惡化的厲害。
而這兩個人又在冷戰,他覺得,是該有個人出面為兩人解除誤會了。
兩人相聊了許久,細看之下,千蕁每一刻的表情都在變化著。
金叔把所有事都告訴了她,包括她知道的,她不知道的,還有引起她誤會的事情。
待人走後,已經臨近夜幕,千蕁獨自坐在梧桐樹下,吹著冷風,眼神凝望向遠方。
感覺思緒,從沒像這一刻這樣清醒過。
回味著和菫月白一起走過的這幾年,她自認為自己是瞭解他的,可竟然還傻得聽信了別人的挑撥。
傻瓜啊!
菫月白他真是個傻瓜啊!
那天他為什麼不說,為什麼要做出那麼模稜兩可的答案來。
腦中倏然想起,金叔說他也受傷了,而且不比左翼寒傷得輕,已經動及了內臟,如今正在藥池中療傷。
千蕁馬上收回了還在發愣的眼神,起身就要回山莊去。
可這時,一襲翩翩的身影攔截在了她的面前,一頭銀髮顯得扎眼。
千蕁不得不臨時止住了腳步,見白狐冷著臉道。
「你要去哪裡?皇上他現在狀態很不好!」
若是之前聽見這句話,她肯定會緊張的前去查看。
可是如今千蕁的心思根本不在左翼寒身上,一心正牽掛著同樣負傷的菫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