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羅蘭說,縱使搬出去,村子裡還是死了很多人,望月城臨近邊城,鬼壺關沙漠那一戰敗了之後,許多人擔心被戰火波及,早早的便搬了出去,剩下的人家剛被陌生男子遣散沒幾日,便有荒年落寇的劫匪衝殺了進來,一番廝殺,幾戶不願搬走的人家死的死逃的逃,望月城便沒了人。
我一顆揪著的心總算放了下來,這裡離邊城太近,我也該考慮早些離開才是,那兩年離開皇宮,我不相信司徒麟會摸不到蹤跡,若常呆下去,只怕非但自己逃不了,還會連累了羅蘭他們。
羅蘭還是嫁給了張大戶家的教書先生,隨丈夫一起在張家書院裡辟了間小屋暫時棲身,閒時幫忙帶著幾個遠房親戚家讀書的孩子,倒也其樂融融。那日我碰上她是趕上她回望月城祭沒能從劫匪手中逃脫的姐妹,那也是當年閨中斗草的小丫頭,只因為不願被劫匪糟踐咬了舌。
我在羅蘭的小院子裡住了幾日,時常會出去打探一些消息,司徒麟按兵不動,希圖內部的皇族鬥爭卻愈演越烈,阡陌疲於應對,守軍已出現了些許怠意。其實,從阡陌讓出皇位那一刻開始,就應該知道會有這一天,我在望月城再也呆不下去,希望能去他身邊,和他一起面對將來的風雨。
打算離開的時候,羅蘭站在床邊看我收拾行裝,一身淡綠色色綢布短襟衫,上面繡著綠玉般蔥翠的廣葉芭蕉,襯著一張臉如象牙般乾淨而清澈。只有一雙眼睛眼眶微微的泛著紅,她丈夫是個憨實的讀書人,待她很好,這是這麼長時間以來唯一覺得寬心的事情,包袱甩在肩膀上繫好結,拍拍羅蘭通紅的臉,擦去滾落的淚水,
「羅蘭,照顧好怕自己,我會回來的。」
羅蘭吸了吸鼻子,鼻音濃重,眼睛裡毫不掩飾的不捨讓我有種窩心的溫暖,給她一個大大的擁抱,這個世界上,還有很多值得我守護的溫暖,還有很多人在遠方默守著我的平安喜樂。想到這裡,心情不復沉重,轉身出門,身後隱隱還可以聽見羅蘭淡淡的啜泣聲,馬鞭揚起,我彷彿看見阡陌那年雲淡風輕的模樣。
一路出了山谷便往邊城趕去,天氣最近有些回暖,滄浪江的冰層已經化開了很多天,現在戰事緊迫,兩國早已禁止通船,要從臨安去希圖,唯一的一條路就是那座吊橋罔生橋,橋之所以為罔生,是因為它雖名為橋,卻是一條通往死亡的輪迴之路,滄浪江兩岸佇立兩座險峰,險峰之上懸有吊索,罔生橋中間便懸於吊索之上,滄浪江畔,浮橋離江面僅尺餘,越往江心走便越高,最高處可可以平視山腰,俯瞰江面數千里,沒有人知道那橋是如何架起的,數百年來,無數人嘗試過從橋上走過去,但除了死在路上的,便是半途折回的,據折回的人說,在罔生橋上看人間,有種已經死亡的感覺,若是江水平靜還好,只覺得人間俱滅,剩了自己一抹孤魂。那種懸於九天的恐懼讓人恨不能跳入江中,寧死也再不上罔生橋,若是遇上風大時,江面濤聲震天,江水直打上罔生橋上五丈處,浪花翻滾,好不嚇人,不用站上去,光看那騰起的水浪便已經心神俱破。那樣的天氣,縱使是常年遊走兩岸的船夫亦不敢靠近江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