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兒,怎麼了?」柳如是詫異地看著面前形容憔悴的女子,往日清爽暖人的笑靨早已不在,亂蓬蓬的頭髮遮蓋住了本是精緻乖巧的面容;衣衫胡亂穿著,好幾個盤扣都扣錯了。
「如是,幫我。」月如歌出聲,聲音沙啞地如同老嫗。
柳如是忍不住心疼,點頭道:「只要我能做的,全力以赴。」
月如歌苦笑:「帶我進令狐家,我要找一個人。」
「好,」柳如是點頭,「現在你先收拾一下。」
說完,他拍了拍手,侍婢立即走了進來,引著月如歌去整理儀容。
不多久,柳如是看著緩緩走出的女子,驚艷從雙眸中不斷閃過,多久沒有見到她真容了?有四年了吧。
白皙如雪的肌膚,吹彈可破;盈盈如水的眸子,幽深亮澤;青絲如墨,朱唇若點;眉如遠山,嬌鼻秀挺。藍紫色衣衫,勾勒著她玲瓏有致的身軀;一舉手,一抬足,都自有她獨具一格的風情。
「算了,我還是去換男子的衣衫好了。」月如歌侷促地想返回去重新裝扮,卻被柳如是更快速地握住了手心。
「如此,甚好。」他在她耳旁輕言,轉頭吩咐備馬。
柳如是牽著月如歌,走入了車廂;坐定後,卻把月如歌圈在自己的懷中,不讓她有片刻的逃離。
如此,甚好。他心中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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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如歌一直盯著鏡中的自己,直到眼中酸澀痛楚,才閉上了眼睛;思緒卻漸漸飄飛。
那日,與柳如是一起拜訪右相府,終於見到了傳說中的玉珮娘親花子怡。那個女人即使離家二十二年,現在已是三十多歲,但歲月似乎尤其優待她,除了微微發福,臉上竟然一絲皺紋都沒有。
月如歌暗笑,自己還真是長得像她,難怪月子軒老爹一直厚愛,難怪師父那麼喜歡,原來都是這張臉帶來的!
花子怡在見到她的那一刻陷入呆愣,久久沒有回過神來;月如歌嗤笑起來,自己的娘親猶如見到了小一號的自己,能不呆愣嘛?!
右相大人剛好回來,看到了月如歌,微皺著眉;以他的聰明,怎麼不可能猜到自己與花子怡的關係?
花子怡說,你走吧,我不希望你來打攪我現在的生活。
花子怡說,你想要什麼,只要我能給的我都可以給;只不過,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花子怡說,對不起,對不起你們父女。
花子怡說,忘了我吧,權當我不存在了。
月如歌張開眼,鏡中的人兒也睜開了盈盈如水的眸子;她笑,鏡中的那人也笑,笑得沒有一絲溫度。
真是諷刺呢,若是爹爹知道如今的玉珮娘親一心一意地為了女兒國右相府,不知作何感想。
心裡突然冒出一個人,月如歌的眼裡頓時晦澀;這麼多天沒見他了,也不知他在怡紅院怎麼樣了?他寧願天天有家不歸,也要在那銷金窩夜夜流連,是不是更諷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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怡紅院裡,此刻正是高峰階段,人滿為患,處處迷亂而喧囂;只有最西邊的廂房中,尤為冷清,只斷斷續續飄出幾縷琴音。
「公子,您已經在奴家房裡待了四個月了,怎麼還不回去?」一旁的花淼淼輕撫一曲古琴後,忍不住開口問向離明。
這位公子真是好生奇怪,每日宿她房中的低榻,卻從來不碰她的床;只是讓她偶爾撫撫琴,間或下下棋,唱唱歌之類的;四個月了,天天如此;賞賜的銀兩、飾物卻從來不曾少。
他看她的眼神,專注無比,卻讓她感覺他看得不只是她,而是透過她來看另外的人。憑女人的直覺,他心中應該儲著一個人,或許與她有些微的相似。
離明點點頭,依舊不做聲;看到她關心而憐憫的眼神,他的心裡立即燥熱無比;索性閉上了眼睛。
他也想回去,可是如今怎麼回?柳如是與月如歌不久成親的消息在大街小巷早已鬧得沸沸揚揚,而且還傳言是由柳如是的母親——柳城主及紫籐的母親——紫縣令一起主持婚禮。
以前一直以為只要待在她的身邊,月如歌就屬於他自己一個人;可是,現在才發現,那只是自己的一廂情願;也不知道她心中到底儲著多少個?雲風,軒轅澈,柳如是,抑或有他離明?
「公子,回去吧,逃避是改變不了什麼的,也沒法解決任何問題。」花淼淼再次勸慰道。
離明苦笑,搖了搖頭:「她不需要我。」
「公子,你都一直沒有回去,怎麼知道她不需要你?你們從來沒有溝通啊。」花淼淼耐心訴說著。
見離明不語,她繼續道:「兩個人若是不溝通,只一味地逃避,只會讓誤會越來越深,彼此越走越遠。」
她說完,眼中閃過一抹憂傷;曾經的她,不也是如此嘛,只因為不服那口氣,所以才錯過了心中那人,所以才不得不待在這裡賣笑為生。
離明卻抓住了她晦暗的情緒:「謝謝淼淼姑娘的一番教誨,實在感激不盡。」說完,心中豁然開朗,的確該回去面對了。
放下身上攜帶的銀兩,離明起身,離開了怡紅院;身後,花淼淼一臉安詳,心中暗道,願有情人終成眷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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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月如歌早早地睡了;睡到後半夜,隱約有人抱住了自己,熟悉的氣息縈繞著她的週身,可她實在太困,不願睜眼看看到底是誰。
朦朦朧朧中,身後之人似乎在道歉,見她沒反應,圈著她腰身的手臂卻把她緊緊納入他的懷抱,生怕她就此離去。
第二天醒來,洗漱好後,她走入客廳,看著桌子上熱氣騰騰的早餐,月如歌的大腦好幾秒陷入死機狀態。難道柳如是過來做早餐了?不對呀,他最近很忙,應該沒空過來的。
月如歌狐疑地走入廚房,看到那個熟悉的冷清身影,心裡頓時驚喜,接著就是怒火滔天,他還知道回來!
「如歌,我回來了,怎麼不高興?」離明轉身,慌亂地看著眼前的淚人兒,趕緊拿了帕子替她擦眼淚。
月如歌泣不成聲,直接用拳頭一拳一拳重重砸在他的身上,彷彿把這段時間的委屈一股腦兒地發洩出來。
「如歌,是我不好,惹你生氣了。」離明的臉上逸出愧疚。
她打得累了,才住手,卻是轉身回房;剛走出一步,就被離明大力地拽入了他的懷抱,越圈越緊:「是我不好,你要打要罵都可以,就是不能不理我。」
「乖,打累了吧,先吃飯,吃完後才有力氣打,對不對?」離明抱著她在桌子前坐下,見她一直瞪著他,嘟著嘴不語;索性,自己含入一口,壓入她的雙唇。
一開始她還反抗,後來就乖乖地吃了,離明的一顆心這才放了下來。
如歌,有你就好;要打要罵隨你,我以後再也不離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