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緒紛擾的駱馨凝聽不到阮欣萍和司厲南接下來又說了些什麼,那種受騙的感受如刀一下下刨著她的心。
想起她居然衝動得寫出了那份愚蠢的契約,想起她為了滿足阮欣萍的願望而做出這一生中最卑微的一件事。
現在呢?
她和卓啟正在一起,又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她在十八歲的青蔥年華中,就想將自己推入婚姻的墳墓嗎?
激動的她差點壓抑不住心中的滾滾狂濤,一下子跳起來。可是,阮欣萍接下來的話,讓她又陷入沉思。
「厲南,媽咪並不是老古董,也知道強求來的婚姻不會幸福。媽咪老了,這次回來本來是想陪陪你和凝凝的,沒想到一回來就住進了醫院。」幽遠的目光裡有著擔憂和感歎。
天好藍,雲好白,陽光好燦爛,如此美景她還能看幾年呢?
「媽咪,你好好靜養,醫生說,你的情緒不能太激動。你會看著凝凝結婚生子的!」渾厚的聲音裡了隱含著一絲顫抖,同時也扯回了駱馨凝脫韁的感受。
阮阿姨的病是真的,哪怕她最初隱瞞了自己一些事,可她也是為了自己好啊。
她怎麼能這麼想阮阿姨呢?從小到大她對自己比親生兒子還好,那份愛不是可以偽裝的。
如果沒有阮阿姨的精心呵護,她今天會有這麼快樂的人生嗎?剛剛她是怎麼了?居然那麼想阮阿姨,她太對不起她了。
那副吊墜的確是爸爸媽媽一直帶著的,也許是交給姐姐和厲哥哥的吧。是啊,他們那麼般配,那麼美好,就像從童話裡走出來的王子與公主。
如果不是八年前發生了那樣的意外,或許現在厲哥哥真的成了自己的姐夫了呢!
所以,對於這次的事,她不能怪任何人。她沒有那個權利,也沒有理由。這件事他們沒有錯,如果硬要找出一個承擔的理由的話,就是她不該愛上厲哥哥。
不過,從現在開始她會將他從心底連根拔除。
嗯!她答應過阮阿姨的,會讓她看到自己穿白紗的樣子。她也答應過啟正,會像奶奶一樣一直陪著他!
她的承諾裡沒有厲哥哥,所以,他永遠只是她的哥哥而已。
「厲南,你知道嗎?凝凝是個好女孩子,她會找一個真心喜歡她,對她好的男生。媽咪最想看到的是你結婚生子啊。」阮欣萍的話令司厲南的劍眉皺得更緊了。
「媽咪,我還年輕。」淡淡的幾個字,是拒絕阮欣萍一貫的理由,還是其他原因?
這個借口用了那麼多年了,他都習慣了。
「你啊你……」阮欣萍剛要再說些什麼,卓啟正輕敲了幾下門,而後推開虛掩著的門。
「阮阿姨,司總,我買了一些清淡的早餐,你們都吃點吧?!」溫和地笑笑,將一大袋食物放在桌子上。
「啟正,你也累了,過來一起吃吧。」經過幾次接觸,阮欣萍對卓啟正的態度漸漸改觀。
現在已經將他視作駱馨凝的男朋友了。不管駱馨凝出於什麼樣的目的,如果能讓她從那份依賴的迷戀中走出來,重新認識自己,審視一下自己想要的到底是怎樣一份感情,那也是好的。
「嗯,阮阿姨你先吃吧。」禮貌地笑笑,拉了張椅子在駱馨凝床前坐下。
擔憂依然佔據著眉頭,斯文的外表也因此而塗上一層濃濃的傷感。伸出手探向那光潔的額頭,掌心傳來的觸感令他一顆高懸的心稍稍放下。
溫情的目光在俏臉流連,驚喜地發現她靜止的扇睫正如欲破繭而出的蛹,微微蠕動著。
卓啟正激動得聲音都變得粗啞:「凝凝,你醒了嗎?」他的聲音很輕,卻引來了另倆人的注意。
一下子三張焦慮的臉同時擋住駱馨凝面前的明亮,這樣一來,她不「醒」也不行了。
緩緩睜開眼睛,圓溜溜的眼轉了一圈,迷惑地問:「我怎麼了?」
阮欣萍最先執起她的手:「你這孩子啊,都這麼大了還不會照顧自己。連感冒都不知道。」雖是責備的語氣,可裡面濃濃的關心顯而易見。
駱馨凝更為自己剛剛的生氣而感到羞愧,阮阿姨對她那麼好,她怎麼會那樣想她呢?!
斂下眉,讓長長的羽睫掩去眸底的愧疚:「對不起,阮阿姨讓你擔心了。」她更想說的是:「對不起讓你操了那麼多心,我還差點誤會了你。」
阮欣萍慈愛地笑笑:「醒了就好,阿姨還等著你陪我逛逛呢。這陣子的住院可把我憋壞了。」
駱馨凝這才猛然想起,今天是阮欣萍出院的日子。「阮阿姨,我……」
「好了,你剛醒來,不要再多說話了。啟正啊,你去叫醫院來給凝凝檢查一下。」阮欣萍一語驚醒夢中人,卓啟正這才回過神來:「好。」
深深看了駱馨凝一眼,轉身出去找醫生了。
不一會兒,幾個穿白大卦的醫生進來,使得原本寬敞的病房變得有些擁擠。
醫生認真地幫駱馨凝測量了體溫,又仔細問了一些她的感受後,推了推鼻樑上厚重的眼鏡,對房間裡另外三個說:「病人的燒已經退了,沒什麼大礙,吊完這瓶點滴就可以辦出院手續了。」
「謝謝你,醫生!」卓啟正和阮欣萍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醫生魚貫而出後,駱馨凝從床-上掙扎著要爬起來。
卓啟正見狀趕忙扶住她,幫她將病床旋高,直起上半身,更舒服而清楚地與病房裡的人交談。
見駱馨凝已經褪去了剛剛那層不正常的紅潮,清醒過來的她看起來氣色還不錯。房間裡的三個人同時鬆了一口氣。
從駱馨凝醒過來到醫生宣佈她沒事,司厲南一直站在窗外,和卓啟正的緊張激動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的表情很淡漠,有幾度駱馨凝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只是,偶爾抬頭間會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瞳,裡面的深邃浩瀚,不再是她可以揣測的幽靜了。
揚起一抹燦爛的笑,是對他的感激,謝謝他的關心和照顧。
眸光交匯之際,駱馨凝竟奇怪地感覺到一片——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