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著疲憊的身心回到房間，衣服被扯破，零亂地掛在身上，直順的發篷鬆如暗夜的鬼魅。
司厲南離開前的話一遍遍在她腦海裡迴響：「我一向說到做到！我一向說到做說！」
呵，太譏諷了吧？！
當她放下所有尊嚴，捧著最卑微的心去找他的時候，他回應她的是殘忍。他撕碎的不單單是一張紙，是她的一顆心。
一顆深埋著期待種子的心，而他卻毫不猶豫地撕裂，碎成一地殘片。未及開花的種子啊，沒了細心的呵護，成了堅硬的石頭，保護自己不再受傷。
她想不明白，昨夜他可以不顧她的感受，毅然決然地拒絕她。今晚，他又有什麼權利對她說公平，說競爭。
她不是任人評估的物品，她是一個人，有血有肉，活生生擁有獨立思想和尊嚴的人。
想破了腦袋也想不明白，司厲南為何在一夕之間突然轉變。不過，現在不是她考慮這些的時候。
她已經是卓啟正的女朋友，心裡就不應該再貪戀著別人的溫暖。她不允許自己這樣，道德的底線更不許她做出傷害卓啟正的事。
緩緩站了起來，為自己放了熱水，將整個人埋入水中，任由那飄浮著玫瑰花瓣的水洗去司厲南在她身上留下的味道，也洗去他藏在自己心底的影子。
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跡，告訴她，剛剛不是司厲南的一廂情願，她自己也意亂情迷。
整個人往下沉，熱水漫過肩胛，在下巴與鼻子間晃動。
她想，如果再往下沉一點，讓水淹沒鼻息，她是不是就可以不這麼痛苦了？她是不是就能解脫了？
意念一動，身子不由得往下滑，一點點，慢慢地，長長的發如海藻飄在上面，浮動著黑波，美麗而詭異。
潔白的泡泡包裹著她的身軀，頓時她有種魚美人化作泡沫的感覺。無數的泡泡幻化出一片璀璨晶瑩的世界，好美好美。
瑩晶無瑕的水晶柱，綿軟飄渺的雲紗，無風無塵的花團錦簇，無憂無愁的純淨天堂。
好美好美，隨著眼前泡泡的增多，那天堂離自己越來越近。
突然一陣鈴聲響起，將她從崩潰的邊沿拉了回來。驀然起身，嗆得直咳，這才驚覺到自己剛剛做了什麼。
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不是害怕，而是自責。
她怎麼能有這樣的行為？她根本連想法都不該有的。現在的她不是自己一個人的，她代表著駱家。
她還有許多責任未了，姐姐需要她照顧，集團需要她管理，她沒有任性的權利。
拿起一旁的「救命」手機，看了下上面的號碼，果然不出所料，每次她有困難的時候出現的總是他。
「喂！」輕柔的聲音一如既往，沒有一點點不對。
「凝凝，你到家了嗎？」溫潤的關心透過話筒暖了她冰冷的心。
「嗯，早就到了。你呢？」就是這麼平常的問候，平常得如同老夫老妻。
卓啟正沒有立即回答，走到窗邊，望著夜幕下的雨簾，耳邊細細碎碎的雨聲纏綿而哀傷。
「在幹嘛呢？」溫和的聲音伴隨著若有似無的雨，竟有種天外飄渺的不真感。
「在泡澡啊。」毫不避諱地說。
水一點點冷卻，向來怕冷的她，感到一股鑽骨的麻。「啟正，你等一下，水涼了，我先起來了哦。」
「好，你啊就是還是老樣子，明明怕冷卻不懂得照顧自己。」責備的話語裡是滿滿的寵溺與無奈。
唇邊彎出好看的弧，只要她開心，他不介意她會不會照顧自己，因為他會照顧她。一直……一直……
手機放在耳邊，卓啟正可以清楚地聽到，她從浴缸裡起來嘩啦啦的水聲，肌膚與空氣接觸，怕冷的牙齒的打顫聲，還有她披上溫暖睡袍時滿足的喟歎……
隔著手機，聽著聲音，她的樣子，她每一個細微的表情和動作都清楚地映入自己的腦海裡，如同真實在眼裡看見一樣。
拿起放在浴台上的手機，才發現自己剛剛竟沒有掛掉電話，羞赧的紅染上臉頰。
匆匆出了浴室，開了暖氣，躲進被窩。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將手機放在耳邊。聲音因剛剛的羞澀而顯出幾分小女人的嫵媚：「你還在嗎？」
「在。」不知是不是聽錯，駱馨凝聽到了卓啟正的竊笑。
「學長，你笑什麼？」惱羞成怒的質問，語氣中不自覺的嬌嗔，如同小女孩的撒嬌。
卓啟正趕忙清了清喉嚨，正色地說：「沒有啊，我沒笑。」
駱馨凝整個人陷入軟綿綿的枕頭裡，「學長，你在說謊！」和卓啟正在一起的時候，總是這麼輕鬆。
「哦？你有千里眼看到了嗎？」也許駱馨凝自己並不知道，她開口接起電話說的第一句話，那語氣極度的消極，像是受了嚴重的打擊。
不過，她一下子便恢復了正常。只是，太快太正常，反而令他覺得十分不安。
現在聽到她輕鬆說笑的語氣，儘管有那麼一絲絲勉強，他為她懸著的一顆心總算放了下來。
能讓她在滿腹心事之餘，有片刻的輕鬆歡笑，是他唯一能做的事。他不會勉強她說出心事，他會默默守在她身邊，等待她真正從心底接受他的那一刻。
哪怕遙不可及，也許今生都沒有機會。但他從不後悔，執著的守候不需要回應，單方面的付出，不全然是苦澀的，其中的快樂只有身處其間的人才明白。
「是啊，我在你房間裡裝了針孔攝像頭，學長，你小心點哦，不要做錯事讓我抓住了，不然啊……」拖長的尾音裡根本沒有一點點威脅力，反而逗得卓啟正哈哈大笑。
「我現在才發現凝凝還是一個幻想家。哈哈……哈哈……」爽朗的笑聲透過話筒也感染了駱馨凝。
說著漫無邊際的話，聊著光怪陸離的事，駱馨凝覺得眼皮越來越重，帶著淺笑進-入夢鄉。
直到手機裡久久沒有動靜，傳來若有似無的淺息聲，卓啟正才收起臉上的笑，對著手機珍惜地吻了一下。
「晚安，好夢，我的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