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在張大夫為裴沐瞳包紮好傷口之後,玄影將裴沐瞳接回家中照顧。
裴沐瞳本就是玄胤楓所救,玄胤楓當然沒有意見。只是見玄影和裴沐瞳好像很熟的樣子,他有些奇怪。
玄影解釋說裴沐瞳是自己在京城的故交,自天機國一別之後,已有數月不曾見面,不想在此遇上,真真讓人訝異。
玄胤楓聽後相當高興,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悅乎。生性善良的他潛意識地認定,玄影的朋友就是他的朋友,既然是朋友就得傾心相待。他吩咐玄影兩句後,便開開心心地去幫裴沐瞳收拾客房。
看見玄胤楓如此熱情,裴沐瞳情不自禁搖頭低歎,玄胤楓真的很單純很善良很好騙,與他們這些血裡火裡朝堂裡陰謀打滾的人完全不同,難怪夢會喜歡他……
入夜,裴沐瞳因為低燒而輾轉覆轍,他蜷縮著身子,汗水濕透衣襟,因為動作不便,他只能稍微拉開一點被子,挪挪身子,再拉開一點點、一點點……
好熱啊……好悶……
窗外好安靜呀,綠野幽幽,竟然沒有絲毫蟬鳴蛙啼。不是說鄉間的田埂夜晚總能聽見鞋叫嗎?怎麼今夜如此安靜?
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正在胡思亂想,突聞門外傳來一陣吵鬧聲,驚起一片雞飛狗跳。火把光芒耀如白晝,緊接著便傳來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婦女兒童的啼哭聲,以及兵器相交的「乒乓」聲。
打仗?!何處在打仗!
裴沐瞳正在驚疑,忽見玄影旋風般躥進門來,身後跟著衣衫不整驚魂未定的玄胤楓,顯然他們剛從被窩裡爬起來,也是被吵鬧聲驚醒的。玄影大踏步邁上前,一把扯開被子,抓住裴沐瞳的手臂背在背上,快步飛躍出門,右手牽起玄胤楓的手,匆匆往門外走去。
「發生什麼事了?」
裴沐瞳驚疑,不明玄影何以如此行色匆匆。
「有人襲擊村莊,看服裝應該是天機國的士兵,雖然不清楚原因,但是他們現在正在屠莊,我們快走!」玄影邊跑邊回答。
「屠莊?!」玄胤楓嚇得腳下一軟,險些摔倒。
玄影有力的手臂扶住玄胤楓,不讓他倒下。他不住地向後回望,腳步越走越快,只希望盡快到達安全地方。
那晚的夜,沒有月光。
黑暗的夜色中寒風刺骨,帶來山下濃郁的血腥味。
他們在黑夜裡奔波,不單單身體,就連靈魂也彷彿溶化入黑暗的寒意裡。
直至玄胤楓一聲吃痛尖叫,捂著肚子痛苦彎腰,玄影方停止前進腳步,扶著玄胤楓焦急看著他:「胤楓,你怎麼了?」
「肚子……痛……痛……」
腹中陣陣絞痛讓玄胤楓再也無力支撐軟綿綿的身子,倒在冰冷的石子路面。
「痛?哪裡痛?」
玄影急如火上螞蟻。他們正逃難呢,玄胤楓突然肚子痛,荒郊野地的他上哪裡找大夫。
「怕是要生了吧?」
裴沐瞳的一句話讓玄影回過神來,臉色緊繃,相當難看。
要生了?這個時候?老天爺呀,你這不是在捉弄我嗎!
「玄影……我……痛……痛……啊——不行了……痛……」
聲聲尖叫刺激著玄影耳膜,玄影眉頭抽了抽,心焦回眸,臉上表情越發凝重。他抱起玄胤楓放在路旁一棵枝葉濃密的樹下,又將裴沐瞳放到玄胤楓身邊,他將裴沐瞳的手放入玄胤楓掌心握住,輕聲叮嚀,「沐瞳,幫我看著他。」
「嗯。」
雖然武功盡失,耳目不聰,然而感覺依然相當敏銳。他已覺察身後追趕不斷的腳步聲,玄影讓他這個形如殘廢的人照顧玄胤楓,是因為玄影要對敵無暇顧及。
是無奈的選擇,卻也是唯一的選擇。
「痛……啊……痛……」
火把漸行漸近,血腥味越發濃郁,耳邊是玄胤楓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呻吟,玄影緊握手中寶劍,一生中從未有過的巨大壓力緊壓胸膛,他深吸兩口氣,努力平復心序,在目及追兵身影的瞬間,騰突而起,利劍出鞘,血霧瀰漫,喊聲震天。
「啊……啊……啊……」
「殺……殺……殺……」
「啊……」
遠可聞兵韌相接,刀光血影,慘叫連連,殺聲震天,近只聞玄胤楓一聲又一聲痛苦的嘶吼,手指緊緊抓住裴沐瞳的手掌,指甲深深陷入,抓出幾條血痕。
「玄胤楓,挺住。這是你和夢的寶寶,你一定要挺住!」
從未見過男子生子,亦不知道應該如何安慰玄胤楓,裴沐瞳只能夠盡量安撫在他耳畔努力幫他打氣,「玄胤楓,放輕鬆……不要緊張……深吸呼……放輕鬆……想想你和夢……想想你們快樂的過去……想想你們即將出生的寶寶……放輕鬆……放輕鬆……」
「啊——」
一聲尖叫,刺耳震心,玄影禁不住回首張望,只覺眼前刀光一閃,身影急退,險險躲過,不敢再掉以輕心。
玄胤楓的尖叫顯然吸引了天機國士兵們的注意力。
士兵們側眸,看見路邊還有兩個男子,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痛苦嘶吼,似乎正在生產,另一個渾身繃帶,動作遲緩,顯然構不成危脅。有士兵穿過玄影舉刀朝玄胤楓和裴沐瞳走去。
發現士兵的企圖,玄影連忙趕上前,一刀結果了他們,冷不妨身後長槍至,他躲避不及,左臂挨了一槍。
回身長劍相接,越湧越多的士兵讓玄影疲於應對,即使武功再高,有萬夫當關之勇,然終究一人勢單力薄,面對如潮水般源源不絕的士兵,久戰便落於下風。
「啊——痛——啊——」
無法回身照應裴沐瞳和玄胤楓,亦知此刻的他們並無自保之法,越急,招勢一亂,便露出破綻,眾士兵哪裡肯放過這樣的良機,不防之下玄影又中幾刀,踉蹌後退,仍咬牙堅持,在他的字典中,絕無退縮二字。
「啊——」
另一邊,有士兵繞過玄影拉近痛苦掙扎的玄胤楓和不斷安慰他的裴沐瞳,他高舉手中長槍,朝著玄胤楓狠狠刺下,聞耳邊呼呼風聲,裴沐瞳下意識護在玄胤楓身前,那邊玄影雖見形勢危急,卻無法相助,只能眼睜睜看著長槍朝裴沐瞳和玄胤楓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