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都下山了,梳什麼妝?」我甩了甩長及膝蓋的辮子:「這不是挺好的嗎?」
這些日子,槐兒總是找著明目來和我說話……我是時有發呆,但我已經少了當日的無助,雖然記憶還在,但是身上的酸痛和吻痕早已淺淡了!時間,自然會將這一切慢慢帶走……
「回夫人,槐兒姑娘說的沒錯,不如讓奴婢給您梳妝吧?」碧水謙謹道:「連著幾日,您都不讓奴婢幫忙,奴婢也是閒著……時辰也還早呢!」
經過那一夜……翌日,碧水也見過了寢榻的凌亂,滿地碎裂的裙衫,以及我頸項,手臂,肩頭……那些密佈的曖昧痕跡,她這些日子也和槐兒一樣小心翼翼的侍奉我。
「真的不用了,我喜歡這樣簡單。」我對她微微一笑。
碧水受寵若驚的看我,忙道:「奴婢聽說,尊主已經出關了,或許尊主這幾日就會來看夫人呢……」
「出關?」槐兒驚呼出聲,下意識的抓住我的手臂:「他來看什麼?」
碧水看我一眼,我也心緒難安起來!不過,槐兒的過於激動,倒襯得我面色平靜了,我偏了眼眸,看向那一縷溫暖的斜陽:我恨他嗎?不恨,我甚至還牽掛他的傷勢;我愛他嗎?無言,越是想到那一夜,我就越是想念曾經的他……這愛恨交加的情愫,在我心中滋長;午夜夢迴,我惟有淚千行。
可是風情的話,總是讓我記憶猶新:『他對你,終究是不一樣的……不管是曾經的他,還是如今的冥無戈。』這些話總在我耳邊響起,心又是一陣酸澀,我微閉眼眸對身後二人道:「你們都下去吧……我想早點睡了。」
槐兒驚異道:「夫人,就寢還早吧?晚膳還沒用呢……」
「不會餓的,你先前才讓我吃了羹……」
「那怎麼能行?」槐兒忙道:「先前那銀耳紅棗羹是給您補血氣的……風老闆說了,您血氣不足,要好好調養的!待會兒晚膳後,還要燉上一盅呢!」
我回眸看她,卻見碧水觸及我目光,也是使勁點頭,不禁歎息一聲:「天天這樣吃,哪裡受得了?弄得像吃藥一樣!」
碧水柔聲道:「夫人,風老闆交代了,就是要像吃藥一樣的……這樣才好!」
我愕然,這些日子怎麼回事?碧水和槐兒似乎都被風情收買了?不過,槐兒估計是覺得對我是好意的,她都遵循了!以前是鬼爺長鬼爺短的,現在還聽上風情的了?「好了,那我先去小睡一下吧?待會兒,我醒了再說……」
「不行不行!」槐兒忙跟著我走向寢榻,我剛剛在床沿坐下,她便拉住我:「這幾日,您總是一睡就睡過去了……吃了晚膳再睡吧?您看您,小臉越來越沒血色的了,看得人心疼!」
槐兒喋喋不休,我無奈的看她一眼,似乎越被槐兒耳提面命,我就越反感那銀耳紅棗……再這樣下去,我想想都要倒胃口了!蹙眉道:「狗頭軍師,你不知道睡眠才是健康最大基石嗎?你再提紅棗,我真受不了了!」
槐兒一愣,我看了一眼窗外:「再纏人,把你丟出去……別在我眼前晃,你們兩個都出去!」
我無來由的生氣……槐兒和碧水面面相覷,又都關切的看我,槐兒似欲再說話,碧水拉住她,對我道:「那夫人先歇息,其實風老闆也只是說讓夫人多多進補罷了,槐兒姑娘……我們先出去吧。」
看著她們二人消失在宮門,我才發現我這是怎麼了?剛剛還為槐兒的貼心感動,現在又對她發脾氣……當下有些歉疚,想向她們道歉,宮門又已經闔上了!
心裡泛起內疚的感覺……一靠上寢榻,渾身便有些無力,當即倚靠在枕上胡思亂想起來!
槐兒說得沒錯,我每次傍晚一睡,總是要睡到深夜了才醒,知道這個習慣不好,卻又經受不住傍晚睡意的糾纏……
……
我眼眸微睜,似醒非醒間,便覺得有夜明珠的光暈映照著寢宮……又睡了這麼久嗎?流蘇帳幔浮動,我才意識到有風進來,不禁有些驚奇:一般這麼晚,碧水和槐兒早將窗欞闔上了!怎還會有風?
我側首朝窗欞看去,透過層層帳幔,窗欞處有一個淡然頎長的人影,負手而立……哦,原來有人呢!這個身影如此熟悉……我豁然一驚,忙坐起身來,只覺得心臟似要跳出胸腔!
我剛剛坐起身,他便已察覺……如神祇一般的容顏朝向我,如墨的瞳眸定定凝看我。我強裝鎮定的看著他,可他每離我近一步,我心顫悸動便是加上一分……
直至他眸光微緩,欲伸手撫向我臉龐的時候,我不自禁的後傾身子……多少次,我以為再見他不會驚慌;可這顫慄的悸動,似是由心底發出來一般?
因為我的後退,他手停在半空,我心跳紊亂……終於,他慢慢將手收了回去,卻在床榻邊沿坐了下來,那麼沉靜的看我,此時此刻的感覺又讓我恍然如夢,靜謐安寧?猶如情莊初見的夜,又似夢中那白色睡蓮般的少年?
「你……」一個『你』字,讓我噎在喉中,卻不知如何啟齒說下去?
氣氛如此靜默,我心跳如鼓敲擊……察覺自己身上僅著白色輕薄的褻衣,我腦海很快想起風情說過的話:眼前的男人,和我獨處便會有慾念……我心中霎時詭異至極,不由自主的緊張!屏息著垂目,不自覺得撫著自己冰涼的耳垂……
忽然臂上一緊,他掌心的溫熱透過我的薄衣傳遞過來……
「不要!」我話一出,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他微抿的唇,櫻潤如緋色美玉;幽深的夜眸,此刻流露出一絲……溫柔?他聲音沉靜,有如上好的絲綢滑過般醇雅:「別怕,我不會再傷害你。」
我怔了一下,呆呆不知所措的看他……強讓自己鎮定:「你來……做什麼?」
話一出,我又發現自己錯了!我想要什麼答案,問他深更半夜來做什麼……什麼答案不曖昧?我眼睫一顫又一顫,卻見他慢慢泛起莞爾,掌心終是覆上了我的面頰,流連撫著,聲音很是低柔道:「還痛嗎?」
我心跳一滯,面頰瞬間燙熱,痛?他怎麼……我忙搖頭,緊張的退後!卻被他一把扣緊手臂,只是往前一帶便讓我傾入他懷中!
「你是我的妻子……」他單手摟著我的肩,下頷抵著我的髮絲,我霎時不敢輕易動彈!妻子……他這是在提醒我嗎?提醒我,作為妻子該做的義務?難道,他以後和我獨處便會對我……我不敢想下去,緊張的連呼吸都不敢太明顯,更是不敢出聲!
在我頻臨崩潰時……他的聲音終於在我頭頂傳來:「若非那夜神智不清,我不會那樣無節制對你……」
我腦海轟隆作響!深呼吸深呼吸……呃!他今夜為何對我這麼溫柔,是良心發現嗎?可是,這樣的道歉只能讓我臉紅耳熱!我終是不敢再聽下去:「冥無戈!我……我們別提好不好?」
他摟著我的肩頭的手臂一僵,卻沒有放開我,只是平靜道:「解藥,一定可以取回。」
我一陣愕然!思緒卻開始翻轉起來:無戈……曾經回黯冥宮的馬車裡,你摟抱著我,那樣輕柔說 :『我們……一定可以尋回解藥。』
你明明忘記了我們的愛,可為何你的話總是讓我想起曾經?莫名地,我心下再度泛起傷痕……
「怎麼了?」他似乎察覺了我的異樣,輕輕問道。
我在他懷裡未動,只是搖了搖頭:「我只是在想……什麼解藥?」
他微微收緊了手臂,竟將我摟得更緊?「那是我們的解藥……只要取回解藥,你我都能解脫,來日……見到外公定然可以。」
我怔了一下,解脫的解藥?我們還有什麼要解?除非……是『情蠱』?定然是了,他早就說過,和我生死相系是最愚蠢的事!
而且明爺擅制蠱咒……他對我有多少的厭惡,對情蠱就有多少的恨!想必,他一直都在找辦法解除情蠱吧?他們現在對我有所忌憚,只不過是因我體內的情蠱相系!
想著,我眼淚竟滑出了眼眶?我怎麼一直沒細想過這個問題?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他是要獨霸天下的人,是要逐鹿霸業的人……和我生死相系,是如何的提心吊膽?
只覺得,他慢慢鬆開我,夜眸凝絞著我的臉龐,似有不解的看我:「為何哭泣?」
我悲慼淺笑:「無戈……我不堅強,我一直都不堅強!從西岑王宮的相逢不識,這一路你我追逐……我有多累呢?我想是你迷路了,我自以為可以守著你……可是無戈,你看不到!如果,如果不是你我生死相系,我很想自我了斷……因為我可以死在任何人手裡,我不要最後是你動手……我也想過,我們一起消失在這人世,可是你因為我的生,才變成今日境地!我不能替你決定……生死。」
我淚眼相看,一模一樣的容顏啊!無戈,你真的不存在了嗎?你的情魂是在天上,還是在地下?若真有一天,情蠱可解,我想去找你,可我又怕你寄宿在這軀體的某個角落……
看著他滿是不解的眸光,我話落,淚也落……無戈,我可不可以當做是你在聽我說話?忽然,他伸手拭去我的淚……眼眸漾動起暗夜光芒,卻是怔怔未語!慢慢地,他看著指尖晶瑩的淚滴,竟是微閉了眼眸?
在我怔愕間,他忽然開口:「歲桃花,你聽著……你是我的妻子!就算要死,也只能死在我手裡。」
他再度睜眸,面容已經有些冷意!抬起我的下頷,沉聲道:「你的眼淚,也不許再為別的男人落下……不管是誰,就連以前冥無戈……也不能!」
我愕然的看他,淚似是凝在眼眶?卻被他捏疼了下頷,未待我掙扎,他又狠狠的將我棄之床榻……連以前的冥無戈也不能?我回頭怒看他,卻見他也是胸膛起伏,似有惱怒!
我凝聲,一字字道:「除非我死。」
他瞳眸如墨,泛起幽冷的光芒,凝看我良久……卻又似想到什麼?只見他慢慢俯下俊顏,我忽然覺得氣氛僵硬詭異?
不禁有些害怕的看著他……可他卻又飄忽的笑了,眼神慢慢變得深遂起來,在我沒有意識以前,他邪魅道:「很好!那麼夫人聽好了,只要你想別的男人一次……為夫就『要你』一次……」
他極其曖昧旖旎的聲線,讓我心中驟然緊炙……又羞又怒,卻是無以言表!最終化為兩個字:「無恥!」
他沉靜一笑,眼眸卻是越加深邃了,在我憤怒時扣住我的下頷,我剛偏開……他又扳回我的臉,在我沒有意識以前,他似乎找到借口似的覆上我的唇……
直至我快缺氧窒息時,他才一傾身將我壓制在床榻上,自上而下的凝看我,指尖悠然撫著我已酥脹的紅唇,嗓音暗啞道:「夫人可知,對你無恥……是為夫最愛做的事?不信,你我今夜就再次溫故……如何?」
「你……」我氣得發抖,卻無法不在意他的氣息吹拂?
他明明眼眸沒了笑意,卻是輕笑出聲:「夫人,你生氣的模樣……也是如此撩人麼?」
我心下大驚:不只是他這刻意的曖昧話語,而是他的下腹竟開始有了異樣的熱……真切的在我腿側肌膚游弋著!我竟無法將自己的注意力移開……開始因為害怕而渾身顫抖!
他的眼眸也泛起灼熱的光芒……身體的暗示讓我避無可避,我禁不住打顫的搖頭:「不,不要!不要!」
他的灼熱,我的顫抖,我們的目光交戰,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他最後托住了我的後腦,將我固定在枕上……
他此刻特有的旖旎氣息,隱隱吹拂著我的唇……那夜的記憶如潮水般朝我湧來,心如此悸動不安,我顫慄得有些絕望了!未曾想,他竟移開了目標……在我眉心烙痕處輕輕一吻,猶如輕羽拂過……輕柔又不失纏綿?
在我心跳還紊亂時,他已經放開了我,只見他坐起身背對著我,傾瀉在身後的墨發有如潑墨,又如上好的黑色錦緞……